三月初三，“巨鲸”号如同新生的海王，完成了基础的坞内调校，开始了它真正的使命——首次近海巡航与护航。目标：护卫由三艘体型稍小、但同样喷吐着浓烟的蒸汽商船（“海豚”级）组成的编队，沿新开辟的近海航线航行，震慑蠢蠢欲动的海盗，并向沿海州府及藩属展示大虞新生海疆力量。
韩铮一身笔挺的舰队指挥戎装，屹立在“巨鲸”号高耸的舰桥指挥室内。视野开阔，碧海蓝天尽收眼底。他举起单筒黄铜望远镜，扫视着前方的“海豚”商船编队和更广阔的海域，声音沉稳有力：“传令！编队保持‘巨鲸’居中，‘海豚’号左前，‘飞鱼’号右前，‘箭鱼’号殿后！航向东南，目标望海角锚地！航速……三节！保持警戒！”
“是！航向东南，航速三节！保持警戒！”传令兵高声复述，命令通过传声筒和旗语迅速下达。
“巨鲸”号庞大的身躯开始缓缓加速，明轮卷起更大的浪花。虽然速度远未达到设计极限，但那稳定推进的钢铁之躯，依旧带给船上所有人一种前所未有的安心与力量感。柳灵儿也在舰桥后方的观察舱内，由瑾瑜陪伴。她脸色依旧苍白，裹着厚披风，但精神尚可，目光专注地看着海图与窗外景象。
“娘，您看！”瑾瑶指着舷窗外，“那些小渔船看到我们都躲开了呢。”
柳灵儿望去，果然，几艘近海的小木帆船远远看到这钢铁怪物喷着黑烟驶来，都惊慌失措地调转船头，拼命摇橹向岸边划去。一个老渔民站在船头，望着“巨鲸”号，浑浊的老眼里充满了敬畏，喃喃自语，声音被海风送来些许：“老天爷……铁打的船……吃得住风浪咯……”柳灵儿心中微动，这就是她带来的改变，最首观地呈现在这些最普通的人眼前。
巡航并非一帆风顺。当编队航行至一处暗礁密布、海流湍急的海域时，“巨鲸”号庞大的身躯在转向时显出了笨拙。舵手奋力转动巨大的舵轮，船体反应却异常迟滞。
“将军！舵效不足！侧向海流太强！船首有偏离航向趋势，右前方有暗礁群！”观测兵的声音带着一丝紧张。
韩铮眉头紧锁，望远镜死死盯住那片犬牙交错的黑色礁石。就在这时，负责瞭望的哨兵急促的声音响起：“左舷十点钟方向！发现不明快船！三艘！无旗！速度很快！意图不明！”
韩铮和柳灵儿的目光瞬间被吸引过去。望远镜中，三艘狭长的单桅快船，如同闻到血腥味的鲨鱼，正借着岛屿的掩护，从侧翼高速向编队逼近！它们船体轻巧，吃水浅，在礁石区灵活穿梭，显然是惯于此道的老手。
“海盗！是龙须帮的‘飞梭船’！”一名熟悉闽海情况的老水兵惊呼，“他们想趁乱靠近商船！”
气氛骤然紧张！商船上也响起了示警的铜锣声，水手们慌乱地跑动。韩铮眼神一厉，当机立断：“传令！‘巨鲸’号右满舵！全力加速！横插过去，隔开海盗与商船！命令葛洪！目标——海盗船前方一百丈海域！一号、二号试验炮位，准备试射警告！装填……开花弹！”
“右满舵！全力加速！”
“一号、二号炮位准备！目标海盗船前方一百丈！开花弹装填！”命令被迅速传达。
“巨鲸”号庞大的身躯发出沉闷的咆哮，明轮疯狂搅动海水，船体艰难而坚决地向右侧倾转，如同一座移动的钢铁堡垒，硬生生切入海盗快船与“海豚”号商船之间。与此同时，舰首两侧，两门由葛洪、吴铁山亲自督造的试验性短管火炮（类似臼炮）的炮口缓缓扬起，黑洞洞地指向海盗来袭的方向。
海盗船显然没料到这铁疙瘩反应如此之快，更没料到它竟敢在暗礁区做如此大角度的机动。领头船上，一个满脸横肉的头目气急败坏地咒骂：“他娘的！这铁乌龟想干什么？撞过来吗？给老子散开！找机会贴上去！用火油罐烧它！”
海盗船试图分散包抄。就在此时——
“轰！轰！”
两声沉闷却极具威慑力的巨响从“巨鲸”号舰首爆发！炮口喷出橘红色的火焰和浓烟！两枚黑点呼啸着划破海空，精准地落在三艘海盗船正前方不足百丈的海面上！
“嘭！嘭！”
剧烈的爆炸！两道粗大的白色水柱冲天而起，如同海中陡然升起的巨大喷泉！冲击波掀起海浪，猛烈地拍打在疾驰的海盗快船上，船身剧烈摇晃，甲板上的海盗被浇得透心凉，站立不稳！
“神……神罚？！”海盗头目被震得摔倒在湿滑的甲板上，看着那近在咫尺的冲天水柱，吓得魂飞魄散。这铁船不仅坚固，竟然还能在这么远的距离打出如此骇人的爆炸！这仗还怎么打？
“撤！快他妈撤！”海盗头目声嘶力竭地吼道，连滚爬爬地指挥舵手转向。三艘快船如同受惊的兔子，狼狈不堪地调转船头，连滚带爬地逃离这片海域，连回头看一眼的勇气都没有。
“巨鲸”号舰桥上，短暂的寂静后，爆发出压抑不住的欢呼！水兵们激动地拍打着船舷。韩铮紧绷的脸上终于露出一丝如释重负的笑意。葛洪和吴铁山在炮位上激动地互捶了一拳，炮击效果远超预期！
柳灵儿在观察舱内，紧握的拳头缓缓松开。她看着海盗船狼狈逃窜的背影，又看看己方商船上水手们劫后余生的欢呼雀跃，最后目光落在“巨鲸”号那雄浑冰冷的钢铁身躯上。一股暖流驱散了身体的寒意。这不仅仅是武器的胜利，更是秩序对混乱的碾压，是新生力量对旧日阴影的驱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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暗流之眼
“巨鲸”号编队劈波斩浪，继续着它的初巡。然而，在这看似平静的碧海之下，无形的暗流早己涌动。
闽州港外围，一处能俯瞰主航道的陡峭悬崖阴影里，一身漆黑紧身水靠、如同融入岩石纹理的东瀛忍者“鬼面”，正透过一支经过特殊哑光处理的长筒潜望镜，死死锁定着远处那缓缓移动的钢铁巨兽。他的呼吸几乎停滞，唯有镜片后那双狭长的眼睛，闪烁着毒蛇般冰冷、忌惮的光芒。
他清晰地看到了那厚重黝黑船壳在阳光下反射的诡异釉光——正是那夜让“翻江蛟”王彪功败垂成的“桐油石灰膏”！他尝试在心中模拟各种攻击：水鬼的吸附装置？在这光滑如镜的涂层上恐怕无处着力。传统的凿船？那厚度……他的指甲深深陷入掌心。更让他心悸的是“巨鲸”转向时展现出的那种缓慢却异常稳定的姿态，以及刚才那两门短炮精准而骇人的威慑射击。
“八嘎……”一声压抑到极致的嘶鸣从他喉间挤出，充满了难以言喻的挫败感和深深的恐惧。“移动的堡垒……神龟之甲……此物……不可力敌。”他如同融化的墨汁，悄无声息地缩回更深的阴影，消失无踪。任务失败了，但“巨鲸”展现出的可怕防御与火力，必须立刻送回东瀛。
与此同时，一艘伪装成普通南洋木材商的波斯快帆“金雀花号”上，那位英俊的波斯亲王巴布尔的心腹密使“金丝雀”，正优雅地放下手中的高倍单筒望远镜。他脸上惯有的玩味笑容早己消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极致的凝重。
“真主在上……”他低声感叹，声音干涩，“拉希德，你看到了吗？那不是船……那是行走的山脉！是海上的钢铁要塞！”他身旁的副手脸色苍白，喉结滚动：“大人，我们的‘海狼’级战船在它面前，恐怕连……挠痒痒都算不上。它的稳定性，它的防御……还有那可怕的爆炸武器……”
“金丝雀”没有回答，他的目光贪婪地扫过“巨鲸”号的每一个细节：巨大的明轮、高耸的烟囱、厚实的船壳、刚刚发威的炮位。“必须得到它！”他猛地攥紧拳头，指节发白，眼中再无半分侥幸，只剩下商人面对绝世奇货时的狂热与不惜一切的狠厉，“图纸！工匠！或者……彻底毁掉它！否则，波斯湾的未来，将笼罩在这钢铁巨影之下！”
更远处，一艘不起眼的渔船在浪涛中起伏。船头一个皮肤黝黑、看似憨厚的渔夫，正用炭笔在一块防水油布上，飞速而精准地勾勒着“巨鲸”号的轮廓、明轮结构、炮位布局……他的手指因激动而微微颤抖。这张图，将通过最隐秘的渠道，以最快的速度，送往遥远的西方国度，摆上某位国王或海军大臣的案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