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月初九,长安城夜穹忽现血色流星。崔令仪策马掠过朱雀街,忽见紫微垣天枢星爆出青芒——星辉坠入太史局浑天仪,铜铸黄道环应声炸裂。她挥刀劈开飞溅的青铜残片,见晷面"天启五年"的刻痕正被蚀成"辰时祚绝",星屑落处腾起靛烟,凝成二十八具铸铁司南,磁勺齐齐指向骊山新修的皇陵地宫。
"崔大人验看星变?"
太史令捧着《甘石星经》踉跄奔来,帛卷突燃青磷火,"今夜荧惑犯紫微,这浑天仪……"话音未落,观星台铜铃齐颤,三百枚青铜算筹自檐角激射而下,排列成三年前沉樱血绘的漠北军阵图。
崔令仪旋身踏碎算筹,裂纹间忽现《开元占经》残页——"辰枢易位,天下更主"八字被蛇血描红,箭簇状的笔锋首指谢沉舟正在探查的漕渠暗门。
谢沉舟立在重建的漕渠闸口,剑尖挑起半截泡胀的《航海图》。焦黄纸面突浮星纹,缺失的"牵星术"被夜露补全,图文竟与太史局星变互为镜像。他碾碎纸间盐粒,靛色结晶顺水流淌,渐次凝成崔令仪被困观星台的轮廓。
"谢大人也查河图?"
漕工提着分水尺逼近,尺身暗藏的青铜刺泛着幽光,"这新设的斗门,可是按您修订的《河渠书》施工。"他突然劈开柳木闸板,飞溅的木屑突化毒蛾,翅粉淬着的靛毒与星屑同源。
渠底突现漩涡。谢沉舟踏着浮木跃至中流,见倒悬的青铜日晷正将月光折射成血刃,晷针投影竟与崔令仪腰间新佩的鎏金鱼符严丝合扣。
子夜三刻,崔令仪劈开浑天仪底座的铸铁暗龛。李淳风木像突然皲裂,胸腔内蜷缩着浑身生满靛斑的星官尸骸,七窍塞满《乙巳占》残页。她挥刀斩断缠住晷针的碧鳞蛇蜕,蛇血溅上《天文志》,蚀穿的"紫微垣"三字竟显出新线索——某处星宿分野,正与谢沉舟三日前截获的密信坐标重叠。
"令仪姑娘可知'辰枢'何解?"
巫祝余孽自星影中显形,手中六壬盘突化蛇形剑,"袁天罡锁这紫微星千年,为的就是今日借三十万怨魂改易天命!"他转动盘面,燃烧的星图凝成谢沉舟在漕渠血战的镜像,飞溅的铜屑突化淬毒蒺藜。
观星台穹顶轰然塌陷。崔令仪抓住坠落的青铜浑象,裂纹间嵌着的《周髀算经》突现血批:"霜降劫至,辰枢归尘"。
五更梆子撕破夜色,谢沉舟斩断漕渠最后一条青铜链。锁链崩裂的巨响中,新筑的斗门轰然倾塌,水底浮起铸铁龛——龛内蜷缩的河工尸骸手握半卷《水经注》,图中标注的暗流竟首指崔令仪在终南山的别院。
"沉舟兄真当自己能逆星轨?"
巫祝首领踏着浊浪跃下,手中量天尺突化九节鞭,"这三百浑天仪吸足辰枢精气,今日便要——"话音未落,谢沉舟剑尖己挑破其腕间的碧鳞蛇镯,蛇血溅上青铜日晷,晷面突然浮出"民为辰极"的鎏金铭文。
漕渠突然改道。混着辰砂的洪流冲开《河渠书》,新铸的"以民为晷"铁碑自浪涛中升起,碑阴刻满关中纤夫的掌纹,将试图改道的毒流生生压回河床。
晨光染红漕船时,崔令仪立在重铸的浑天仪前。焦黑的青铜算筹遇露结晶,凝成完整的《海内华夷图》。谢沉舟策马掠过新漆的官船,剑尖挑起一株漂流的蓼花——花瓣间缀着的不是晨霜,而是岭南新贡的占城稻种。
"谢大人看这新晷!"
她指向重建的观星台,青铜晷针投影正指向"民时"刻度,"司天台送来的《大衍历》,此处本该是'腊月廿三'的朱批。"
天际突传鹤唳。三百枚青铜司南自九霄坠落,却在触及晒谷场的刹那锈成金粉——那些浸透巫祝野心的凶器,终是抵不过今秋第一缕穿云的曙光。
霜降第一声更鼓掠过渭水,常平仓前挤满纳粮的农人。三百工匠将最后一块浑天仪锻造成镰刀,淬火的雾气漫过《乙巳占》残卷。崔令仪的红衣掠过新漆的观稼台,檐角悬着的青铜风铎里,碧鳞蛇蜕正随朔风化雨,润透秦皇汉武的旧梦。
太史局院中,新嵌的"民为辰极"铁符泛着幽光。当年悬挂星图的柏树枝头,有牧童以断槊为笛,吹散武德年间的辰枢余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