昆仑山北麓的“铁门峡”在月光下泛着青灰色冷光,两侧千米高的冰壁如巨神劈开的斧痕,谷底的冰河发出闷雷般的流动声。萧沉舟踩着塔吉克族猎人赠送的牦牛皮雪地靴,听着艾尼瓦尔用鹰笛模仿雪豹的警示音——三长两短,是哥萨克巡逻队正向隘口逼近。
“柳姑娘,把岩画残片贴在冰壁上。”他抽出关山刀,刀柄上的北斗纹与冰面隐约的刻痕产生共鸣,“塔吉克族老族长说,这里是‘雪神的睫毛’,每道冰棱都是她注视人间的眼睛。”
柳寒衣将沾着自己血的残片按在冰壁,回文“安宁”与岩画中雪神的眼瞳重合的瞬间,整条冰河突然冻结。二十步外的哥萨克骑兵惊觉马蹄被冻在冰层,还未拉响警报,头顶的冰棱己如利箭射穿他们的皮甲。
“好样的!”艾尼瓦尔吹响鹰笛,九只雪豹从冰缝中跃出,金色瞳孔映着月光,正是塔吉克族传说中“雪神的守护者”。三年前在慕士塔格峰,萧沉舟曾用天山雪莲救过受伤的雪豹幼崽,此刻为首的母豹颈间,还挂着他当年系的护路营铜铃。
隘口深处突然传来炸药的轰鸣,冰壁上的岩画出现蛛网般的裂纹。萧沉舟心头一紧——那里刻着“永夜之门”的方位图,若被炸毁,整座昆仑山的气脉都可能失衡。他与柳寒衣对视一眼,同时踏碎冰层,顺着冰河滑向爆炸处。
谷底转弯处,三十名哥萨克正围着青铜巨门架设炸药。巨门高逾十丈,表面的雪神图腾己被凿去半边,露出底下密密麻麻的齿轮蛇纹。叶卡捷琳娜站在门旁,手中举着半枚滴血的宝珠,正是从王文韶处夺来的昆仑镜残片。
“萧沉舟,你来得正好。”她的银制眼罩在火光中泛着冷光,“永夜之门需要天山、昆仑、帕米尔三脉之血开启,你和柳寒衣的血,刚好能补上雪神图腾的缺口。”
柳寒衣的雁翎刀突然发出清鸣,刀鞘上的“太平”二字与巨门残留的雪神纹路共鸣。她想起塔吉克族老族长的话:“雪神的眼泪是昆仑的冰川,雪神的血液是帕米尔的红柳,唯有心怀敬畏的人,才能让神山落泪。”
“你以为用炸药和鲜血就能亵渎神山?”萧沉舟的关山刀插入冰河,方圆十丈的冰层突然竖起,形成晶莹的盾牌,“看看你脚下的冰——那是雪神千年来为凡人凝结的护心镜!”
叶卡捷琳娜冷笑,扣动了炸药的扳机。就在引线窜出火花的瞬间,萧沉舟突然腾空,刀劈向冰壁高处的悬冰。万吨积雪轰然崩塌,如白色巨幕般席卷而下,将哥萨克士兵连人带炸药埋进雪坟。
“不!”叶卡捷琳娜尖叫着冲向巨门,却被柳寒衣的刀鞘缠住脚踝。银制眼罩滚落尘埃,露出底下纹着齿轮蛇的眼窝——她早将自己的右眼献给了衔尾蛇组织,换取操控机械的权能。
“你以为变成半人半机械的怪物,就能掌控自然?”柳寒衣按住她正在变形的机械臂,回文“安宁”的刻痕与齿轮蛇纹激烈碰撞,“老阿訇说过,妄图割裂天地的人,最终会被自己的贪婪绞碎。”
巨门突然发出嗡鸣,萧沉舟手中的昆仑镜残片与叶卡捷琳娜的半枚宝珠同时飞起,在空中拼成完整的菱形晶体。晶体表面浮现出昆仑山脉的全息投影,每座雪山都对应着一个古老的图腾,而永夜之门的位置,正是整个西北气脉的“命门”。
“寒衣,用你的血!”萧沉舟想起昆仑山洞的石壁记载,“雪神之血需以护路者的赤诚为引!”
柳寒衣咬破指尖,血珠滴在晶体上的瞬间,巨门的齿轮蛇纹开始剥落,露出底层的雪神图腾重新生长。叶卡捷琳娜的机械臂发出刺耳的蜂鸣,她惊恐地看着自己的身体逐渐被冰晶覆盖——那是雪神对亵渎者的惩罚。
“萧大哥,看门后!”柳寒衣指着正在开启的巨缝。门后是倒悬的冰川世界,中央悬浮着巨大的“永夜核心”,十二根青铜柱上刻着回、汉、维、塔吉克等各族的古老文字,正是护路营军旗上的图腾雏形。
萧沉舟突然想起母亲留下的银铃,铃身上的纹路竟与青铜柱完全吻合。他将银铃、岩画残片、昆仑镜晶体同时按在门楣,刹那间,整个昆仑山麓亮起蓝色光网,那些被炸毁的岩画竟在光网中自动修复。
“原来如此……”他终于明白,所谓的“永夜之门”并非毁灭之力,而是封存着上古各族共同守护的“天地平衡之眼”,“沙俄和海防派想偷走这份力量,让西北永冻,中原干旱,从而趁机割据!”
巨门在轰鸣声中闭合,叶卡捷琳娜的最后一声尖叫被封在冰层里。萧沉舟捡起她掉落的密信,发现上面用中文写着:“海防派承诺,事成后将西北划为‘***自己治理’,由我们共同管辖。”
“狼子野心。”柳寒衣碾碎密信,看着逐渐平息的冰河,“他们既想分裂国土,又想借神器之力制造灾变,真是连雪神的眼泪都要吸干。”
黎明时分,塔吉克族的驼队抵达铁门峡。老族长捧着鹰笛,带领族人对着巨门吟唱古老的《护山咒》,每句歌词都对应着岩画上的一个图腾。萧沉舟注意到,护路营的弟兄们不知何时己与塔吉克猎人并肩而立,他们的刀柄上,都系着象征各民族团结的彩绳。
“萧统领,”老族长指着巨门上新生的雪神图腾,“现在的永夜之门,只有流着西北各族鲜血的人才能打开。你们护路营,就是神山新的‘守门将’啊。”
返回哈密的途中,柳寒衣忽然指着远处的慕士塔格峰:“你看,山顶的积雪比昨日少了三分。老阿訇说,雪神会为真心护山的人露出真容。”
萧沉舟望着逐渐清晰的雪山轮廓,想起在冰魂泉看见的彩虹——那是回汉百姓用鲜血与信念凝成的桥梁。他摸了摸胸前的护路徽记,如今上面又多了塔吉克族的鹰纹,各族图腾在布料上交织,如同西北大地千万条坎儿井,看似各自流淌,实则在地下连成一片汪洋。
“寒衣,”他忽然停下脚步,从怀里掏出用雪豹皮裹着的军旗残片,“等我们在帕米尔立下界碑,就把各族的图腾都绣在旗面上吧。让所有路过的人都知道,这片土地上的刀客,不仅护路,更护着千万年来,各族百姓与神山雪水共生的魂。”
柳寒衣笑着点头,她看见远处的雪雁正掠过冰川,翅膀上沾着朝阳的金粉。那些曾被战火惊飞的鸟儿,如今正带着护路营的故事,飞向敦煌、飞向玉门关、飞向每一个有坎儿井水流过的地方。而在他们脚下,昆仑山的融水正汇成新的溪流,沿着护路营新修的石渠,流向绿洲,流向希望。
是夜,萧沉舟在篝火旁修补军旗,柳寒衣借着月光研读从巨门内带出的羊皮卷。当她读到“天山雪融,昆仑镜明,帕米尔星垂,三脉同辉”时,忽然发现萧沉舟的背影与岩画中的雪神渐渐重合——原来真正的“神物”,从来不是冰冷的宝珠或巨门,而是千万年来,西北各族儿女与这片土地生死与共的赤诚。
艾尼瓦尔的驼铃在夜色中响起,带来星星峡的消息:海防派的残余势力己被回汉护渠队击退,坎儿井的水首次流到了帕米尔边缘的塔吉克村落。萧沉舟望着跳动的火焰,仿佛看见无数光点在西北大地蔓延,那是护路营的灯火,是各族百姓的油灯,更是永远不会被风雪熄灭的,守护家国的薪火。
他知道,这场与“永夜”的抗争远未结束,沙俄的野心、朝堂的暗流仍在暗处涌动。但只要西北的土地上还有人记得——雪豹的金瞳映着月光,坎儿井的清流映着星光,护路营的刀光映着朝阳——那么任何妄图割裂山河的阴谋,都将在这片“人即神山,神山即人”的土地上,化作尘埃。
柳寒衣将手放在他搁着银铃的手背上,两人掌心的疤痕在火光下格外清晰。那不是伤痛的印记,而是西北大地赐给守护者的勋章,是回汉塔吉克等各族儿女,用鲜血在天地间写下的,永不褪色的护路誓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