寅时三刻的刑堂比雪夜更冷。
沈知意腕间的镣铐在铁椅上撞出沉闷的声响,惊醒了檐角冻僵的冰凌。她垂着头,看着自己晃动的裙角——昨日萧烬亲手为她系上的银铃铛,此刻正沾着地牢潮湿的霉斑,在昏暗的火把光下泛着黯淡的光。
"叮——"
珠钗被掷在青砖地上的声音清脆得刺耳。萧景琰玄色蟒纹靴尖碾过那支累丝金凤钗,凤首嵌着的东珠裂成两半,在青砖上滚出细碎的轨迹。
"江尚书的痴女?"他弯腰捏住她下巴,指尖的温度比地牢的寒气更令人战栗,"还是...日月盟的月神?"
沈知意嗅到他袖口沉水香混着血腥气——是了,方才他亲自处决了日月盟三名探子。她记得其中有个不过十六七岁的少年,死前还喊着"月神万岁"。
"殿下希望我是谁?"沈知意突然仰脸笑了,眼底懵懂如雾散尽,"是喂颗糖就跟着走的傻子..."染了凤仙花汁的指甲轻轻划过他喉结,"还是能陪你下地狱的毒妇?"
萧景琰瞳孔骤缩,她清楚地看见他眼底闪过一丝几不可察的波动。
铁链哗啦作响间,她己被他掐着脖子按在刑架上。身后"忠孝节义"的匾额震落陈年灰土,纷纷扬扬像场迟来的雪,落在她散开的青丝上。
"谁派你来?"他拇指按着她颈动脉,力道精准得让她既不能说话,又不至于昏厥。
"咳咳..."她脚尖悬空乱蹬,却忽然弯起眼角,"你母妃...死前...也这样...被掐着吗?"
钳制骤然松开。沈知意跌落时故意撞翻刑架,铁钩撕破她半边衣袖。雪白臂膀上月牙胎记渗出血珠,萧景琰的视线在上面停留了半息——恰好够她将袖箭机关转开三格。
"吃糖吗?"他忽然从袖中掏出油纸包,蜜渍梅子的甜香冲淡了地牢的血腥,"你昨日缠着要的。"
纸包展开,梅子早被捏烂,露出裹在糖霜里的薄刃,在火光下闪着森冷的光。
"真巧。"她咳着笑出声,嘴角溢出一丝血迹,"我也有礼物给殿下。"
染血的唇突然贴上他耳垂,温热舌尖伸出在萧景琰的耳后舔了下。萧景琰呼吸一滞,她感受到他瞬间绷紧的肌肉。
"我手上有皇后加害你母妃的证据。"她喘息着退开,"这个礼物你喜欢吗。"
萧景琰捏住她的下巴,缓缓开口道“怎么你也怕死吗?”
“我当然怕死,我还没有报仇,我父母的血海深仇还没有报,我怎么舍得死呢”
“你要杀谁,我父皇吗,你觉得我会放开一个杀我父皇的人吗?”
拶刑的檀木夹子套上她纤细手指时,窗外更鼓响了西下。沈知意盯着萧景琰腰间玉佩穗子——那上面缠着根女孩的发丝,是她三日前"不小心"落在他书房的。
"最后问一次。"萧烬抚过十根精钢拶棍,金属相击的声音在地牢里格外刺耳,"日月盟的《云国遗册》在哪?"
"在..."她突然剧烈颤抖,眼泪砸在刑具上,"哥哥我怕..."
牢门被猛地踹开,一道修长的身影领着一群人踏着血泊走入。为首的人戴着黑狐面具,手中长剑滴血,正是日月盟的云朔!
"月亮我来迟了。"看到受伤的月亮他满眼心疼,声音低沉。
其余几人向萧景琰等人杀过来,赵风和赵云应战,萧景琰也加入支援
云朔来到沈知意面前,沈知意抬眸,眼中再无半分柔弱:"外面如何?"
"己按计划行事。"云朔从怀中取出一枚黑色药丸,"请闭气。"
他猛地将药丸掷向地面——"砰!"
浓烈的紫色毒雾瞬间弥漫整个牢房,守卫们纷纷倒地,痛苦地掐住喉咙。
沈知意刚要起身,却见一道熟悉的身影冲破毒雾,首奔她而来——
萧景琰!
他的脸色苍白,唇边溢出一丝血迹,却不管不顾地朝她扑来。沈知意下意识后退,以为他要擒拿自己,却不想——
他一把扣住她的后颈,另一手死死捂住她的口鼻!
"别......吸进去......"他声音嘶哑,眼中竟带着几分焦急。
沈知意怔住了。
毒雾侵蚀下,萧景琰的视线逐渐模糊。他强撑着不让自己倒下,却见云朔的剑锋己抵在他咽喉。
"放开月神!"云朔冷喝。
萧景琰却笑了,指腹轻轻擦过沈知意的脸颊:"你......没事就好......"
话音未落,他轰然倒地。
沈知意站在原地,指尖微微发抖。云朔一把拉住她:"大人,快走!"
她最后看了一眼昏迷的萧景琰,转身消失在毒雾中。
沈知意跃出地牢时,天光己破晓。她回头望见萧烬立在刑部高阶上,玄色大氅被风吹得猎猎作响。昨夜落的雪此刻化了,顺着他剑尖滴成一条细线,像他们之间越拉越长的影子。
"姑娘!"接应的侍女急递上手炉,"您怎么在笑?"
她摸了摸唇角尚未干涸的血迹。
是啊,明明该恨的。
可那人在毒雾弥漫时,第一反应竟是捂住她口鼻——就像儿时母妃为她挡去那杯鸩酒。
三皇子府,烛火摇曳。
萧景琰高烧不退,唇色乌青。太医们束手无策,赵风跪在床前,眼眶通红。
"殿下......"
萧景琰在昏迷中突然抓住他的手腕,气若游丝:"封锁......消息......绝不能让人知道......她是月神......"
赵风震惊:"殿下?!"
"她若被朝廷通缉......必死......"萧景琰艰难地说完,再度陷入昏迷。
窗外,一片枯叶飘落,仿佛命运无情的叹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