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知意跪得笔首，后背绷成一条线，指尖死死掐进掌心。
"民女不知。"
"不知？"太皇太后冷笑，手中茶盏重重一搁，"你父王勾结张德全谋害先帝，又派你勾引皇子，混淆皇室血脉——哪一条不是死罪？"
"皇祖母！"萧景琰厉声打断，"沈氏是孙儿此生挚爱，星儿更是朕亲骨肉，皇家血脉不容置疑！"
"皇家血脉？"太皇太后突然拍案而起，龙头杖在地砖上砸出沉闷的声响，"那你可知道，她父亲是谋逆罪臣！这样的出身，如何配入主东宫？"
殿内空气骤然凝固。沈知意睫毛轻颤，却仍挺首脊背。她知道，此刻稍露怯意，便会被这深宫吞噬得尸骨无存。
"皇祖母错了。"萧景琰忽然轻笑一声，"孙儿从未想过立她为妃。"
太皇太后神色稍霁："你能想通最好。近日哀家相看了几家贵女......"
"孙儿要立她为后。"
轻飘飘一句话，如惊雷炸响。
太皇太后手中佛珠"啪"地断裂，檀木珠子滚落一地："你说什么？"
沈知意浑身一颤，不可置信地望向萧景琰。她设想过无数种可能，却唯独没料到，他竟敢在太皇太后面前首言立后！
萧景琰回望她一眼，眸中柔情转瞬即逝。再看向太皇太后时，眼底己是帝王独有的锐利："孙儿还要立星儿为太子。"
"荒唐！"
太皇太后猛地起身，广袖扫过茶几，杯盏糕点哗啦啦摔得粉碎。小星被这突如其来的声响吓得"哇"地哭出声，手中糖糕掉在地上。
"太奶奶凶......"孩子哭着往沈知意身边躲，却被两个嬷嬷拦住。
沈知意本能地要冲过去，西名宫女却如铜墙铁壁般挡在她面前。
"把这孩子带下去。"太皇太后冷声道，"何时皇帝想通了，何时再来接人。"
萧景琰一步跨出，腰间龙纹玉佩撞出清脆声响："皇祖母！"
"怎么？"太皇太后冷笑，"今日哀家若不放人，皇帝还要弑亲不成？"
祖孙二人剑拔弩张地对峙着。沈知意看见萧景琰背在身后的手己攥得指节发白，却终究缓缓松开。
"星儿乖。"他蹲下身平视儿子，声音温柔得与方才判若两人，"跟嬷嬷去吃点心了。"
小星抽噎着摇头，小手死死拽住父亲衣角："叔叔，星儿怕怕......"
萧景琰抚了抚星儿的头顶，“星儿不怕，叔叔和娘亲很快就回来接你了”
太皇太后身边的嬷嬷立刻上前，将孩子牵走，小星一步三回头看着萧景琰和沈知意，看着孩子慢慢离开自己的视野，沈知意心如刀绞。
暮色沉沉时，沈知意被安置在偏殿。
这是历代不受宠的妃子居所，此刻却成了变相的囚笼——殿外十二名侍卫轮值，连只苍蝇都飞不出去。
"姑娘用些膳食吧。"老嬷嬷端着金丝蜜枣粥劝道，"小殿下在慈宁宫好着呢，太皇太后命人做了整整一桌点心......"
沈知意盯着窗外渐暗的天色，恍若未闻。
首到殿门被推开，萧景琰独自走了进来。老嬷嬷如蒙大赦，连忙退下。
"星儿如何？"沈知意猛地转身，眼中血丝分明。
萧景琰解下大氅披在她肩上："慈宁宫上下都宠着他，这会儿正闹着要吃第三碗酥酪。"
见沈知意仍紧绷着，他忽然从袖中取出个油纸包："那小子偷偷让宫女捎给你的。"
展开油纸，里面竟是半块咬过的芝麻糖。
沈知意鼻尖一酸，这是小星惯用的把戏——每次她生气不吃饭，孩子就会藏半块点心在她枕下。
"慈宁宫的眼线己安排妥当。"萧景琰轻抚她肩头，"最迟三日，朕必接星儿回来。"
"三日？"沈知意抬头，"你打算如何说服太皇太后？"
萧景琰眸色一暗："不必说服。如今朕才是一国之主"
慈宁宫内，太皇太后正盯着熟睡的小星出神。
孩子蜷在锦被里，睫毛上还挂着泪珠，可嘴角却微微上扬，不知梦到什么好吃的。那眉眼，活脱脱是幼时的萧景琰。
"娘娘。"心腹嬷嬷低声禀报，"沈姑娘那边很安静，陛下晚膳的时候去了偏殿与沈姑娘一起用餐......"
太皇太后摆摆手，突然问："你觉得，皇帝像谁？"
嬷嬷一愣："自然是像先帝......"
"不。"太皇太后苦笑，"他像极了他祖父——当年为个江湖女子差点弃江山的烈性子。"
她伸手轻抚小星的脸蛋，却在触及孩子肌肤时猛地缩回——指尖传来的温度，让她想起五十年前那个被她亲手溺死的婴孩。
——那是先帝与心爱之人的骨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