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若荷他们从公社回来的路上，一道身影落寞地从村长家出来。
顾辞手里拿着几张白色稿纸，门关上的同时，手上的稿纸被捏皱巴。
“愚蠢农夫，无知老头。”
顾辞的脸色很难看，颧骨因为愤怒涨的薄红，
就在刚才，他辛辛苦苦写了好几个晚上的申请书，被村长嫌弃的扔在炕上。
村长抽烟袋掉下的烟灰沫子撒在上面，好像一只满是泥浆还酸臭的脚践踏在顾辞的脸上。
“俺们牛首村是个小村子，比不上家大业大的赵家村。村里的娃娃健健康康长壮，能种地就行，不用读太多书，俺不同意建学校。”
顾辞还想劝村长几句，村长不耐烦的撂下烟袋锅子。
“村里没钱，到现在还欠着公社的饥荒，你说建学校，建在哪儿，从哪儿找钱建？只要你能找到钱找到地，我就让你办学校！”
顾辞做不通村长的工作，拿着自己的申请书离开村长家。
走到屋门口，他还能听到村长的背后语，
“以为十几个字就牛鼻子上天了，还办学校，他咋不说他要当校长？”
顾辞阴沉着脸往知青点的方向走，他以为他和前世一样，在村子办起学校，教村里的孩子读书，既清闲，有高高的工分可以拿，还可以看看书多学知识。
只是顾辞没想到，牛首村的村长思想觉悟这么落后，竟然反对他的意见！
真是愚昧。
“顾知青，”
顾辞在前面走着，身后突然有个声音叫住他。
顾辞回头一看，发现是住在村长家的女孩，
杨月珍见顾辞回头，兴奋的和顾辞挥手，小跑着追在顾辞身边。
……
姜若荷从公社回来，天色渐晚。
杨万山叫姜若荷到自己家吃饭，姜若荷担心金凤婶子没有准备没做自己的饭，也觉得老打扰大队长家不好，于是推脱说今天太累了，想回家休息。
杨万山也没硬劝，把今天中午在食堂打包剩下的尖椒干豆腐、排骨炖豆角留给姜若荷，让她晚上腾腾吃。
搁以前，姜若荷可能觉得打包酒桌上的口水菜不卫生，心里还膈应。
可在现在这个时期，能每天吃饱饭的人都是少数，谁还嫌弃是不是剩菜？
更何况是这种国营食堂大厨做的菜，别人想吃还吃不着呢。
姜若荷不推拒，笑着接过。
她踏着傍晚的天色回家。
院子外的木大门上着锁，隔壁的养猪场老远听到猪啰啰啰的叫声。
姜若荷自打搬过来，孙婆子极少回自己家住。
就像大队长刚开始说的那样，孙婆子为了照看养猪场里的猪，平日生活住宿都睡在猪圈旁边的值班房里，她自己家就是个摆设。
姜若荷想了一下，回家拿了个海碗，把今天打包的尖椒干豆腐和排骨匀出来一些，给孙婆子送去。
“孙婆婆，你在吗？”
姜若荷敲了敲养猪场的铁刺门。
“谁呀。”
“我，住在旁边的小姜。”
“奥奥，我过来了。”
孙婆子应了一声，慢慢的来到铁门边。
她视力不好，在晚上走的格外慢。
“姜知青，这么晚了，你来干啥？”
姜若荷把手上的海碗举到孙婆子眼前，让她能看得见。
“婆婆，这是我从国营食堂带回来的菜。我一个人吃不了，你要是不嫌弃，把这些菜热热吃。”
“哎呀，这怎么好意思的？”
孙婆婆让姜若荷拿回去自己吃，姜若荷都带来了，哪有再拿回去的道理。
姜若荷坚持要送，孙婆婆带着姜若荷进院。
养猪场的天井面积不小，姜若荷老远看到偏屋门口扎着一个土灶。
灶底下燃着柴火，上面一口小锅，锅边蒸腾的热气，
“婆婆，我把菜放到锅里，你热着吃。”
“行，”
姜若荷打开锅盖，里面坐着个烧水壶，烧水壶旁边架着一个和姜若荷手里差不多的海碗，里面放着两个黑黄的窝窝头。
姜若荷心里不是滋味，“婆婆，你晚上就吃这个呀。”
孙婆婆应了一声，“晚上做的活少，随便吃点应付肚子。”
姜若荷把自己拿来的那份放到烧水壶的旁边，然后把锅盖盖上。
“表妹，我在家做着饭，家里的油没了，你给我匀点呗。”
一个体态偏胖，看着比孙婆婆年轻的农村老太太灵活的从外门口挤进来。
手里也拿着个海碗。
她嘴上说问孙婆婆要油，眼神却很灵活，西处在养猪圈里偷瞟，
在看到姜若荷站在那里时，她愣了一下。
“哟，表妹，你家里有人呢。”
孙婆婆不冷不淡的回了句，“这是住我房子的知青。”
“哦，原来是知青呀。看着长得水水灵灵的一看就不像村里姑娘，”
胖老太太上下打量姜若荷，目光蹿动，好像姜若荷是路边的野果子或是砧板上的肉，能被估算出几斤几两能卖多少钱。
姜若荷不喜欢她的眼神，和孙婆子说一声准备离开，
她刚走到院门口，就听到锅盖掀起来的声音，
“表妹，你生活这么好了，锅里都有肉吃。你真享福啊，你看看我家你外甥孙子保禄，孩子都瘦的皮包骨了。他还喊你一声姨姥姥哩。亏我家保禄这么亲你。”
姜若荷来这边住了一段时间了，没见有小孩过来找孙婆子亲近，
“这位大娘，孙婆婆锅里的肉，是我吃的，我家没开火，过来借个灶。”
真要是关心人的亲戚，不能见对方这么穷破还过来打秋风占便宜。
姜若荷似笑非笑的看着胖老太太，胖老太太也不尴尬，她笑着说：“我说呢，不过年不过节的，我表妹怎么舍得吃肉。那什么，表妹，匀我点油，我回家炒菜，保禄该饿哩。”
孙婆子眼皮没抬，平声说：“家里还有点油底子，上次被你借去了。”
胖老太太脸色一变，没好气的说：“你怎么不早说，我还等着油回家炒菜呢。”
说完，胖老太太就往门口走，
边走边西处看有什么能带走的。
经过姜若荷身边时，还撞了姜若荷一下。
姜若荷摸了下被撞的肩膀，心想，这老太太身上真肉头。
胖老太太走后，孙婆子说等锅热了，给姜若荷把排骨端回去，姜若荷摇头拒绝，让孙婆子留着自己吃，然后自己回家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