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援朝听见广播，一骨碌从炕上爬起来，鞋都穿反了就往知青点跑。
他老娘张翠花在后面追着喊：“你慢点！裤腰带还没系呢！”
林援朝哪还顾得上这个，心里跟揣了只活兔子似的，蹦跶得厉害：“可算等到这一天了，看那林振中怎么死！”
知青点前的空地上，社员们三三两两聚着。
林援朝猫着腰钻进人群，特意往几个爱嚼舌根的老娘们跟前凑。
他故意大声叹气：“唉，这下可咋整啊，耽误了交钢铁，咱们屯儿的名声可就臭了！”
队长张征程“咣咣”敲着搪瓷缸子走上台，脸黑得跟锅底似的：“都给我闭嘴！今天出了天大的事！咱们屯儿的拖拉机被人祸害了！”
他猛地一拍桌子，怒道：“油被偷了个精光，发动机里灌的全是粪水！”
台下顿时炸开了锅。
“不是吧？谁干这么缺德事情啊！”
“太过分了，让咱们全屯儿跟着陪葬啊！”
“交不上钢铁，不是白干活了吗！”
林援朝趁机跳起来嚷嚷：“队长！这活儿可是林振中自己揽的！交不上钢铁，总不能让我们大家跟着倒霉吧？”
几个看不惯林振中的也跟着在底下帮腔：“就是！他自己逞能，凭啥连累咱们？”
几个知青互相使着眼色，小声嘀咕：
“这林援朝咋跟打了鸡血似的？”
“你闻闻，他身上是不是有股粪味儿？”
“嘘...我看这事儿八成就是他干的...”
张征程重重咳嗽一声：“肃静！林振中，你站起来！”
林援朝心里乐开了花，嘴角都快咧到耳根子了。
林振中啊林振中，你也有今天！
这瘪犊子就要倒大霉了！
交不上钢铁，这么多人的工分，都能把林振中给压死。
还得挨批斗，去游街！
他瞥了一眼林振中，还不忘嘲讽两句：“不是能耐吗？林振中，现在交不上东西，我看你怎么跟大家伙交代。”
林振中不着痕迹的看了这小子一眼，没说话。
谁知就在此时，张征程却是咧嘴一笑，嗓门震天响：“咱们屯儿的林振中，真是好样的！”
他一把搂住林振中的肩膀：“这次要不是他，咱们肯定要出大岔子！拖拉机也是他修好的，明天一早就出发！”
“啥？”林援朝差点咬到舌头，眼珠子瞪得跟牛铃铛似的。
“不可能！那拖拉机明明...”
话到嘴边又硬生生咽了回去。
队长装作没听见，继续大声夸道：“小林啊，没想到你还有这手艺！发动机拆了重装，油路都冲洗干净了！”
他转向众人，跟着竖起大拇指来：“来，大伙儿给小林鼓鼓掌！”
掌声“哗啦啦”响成一片。
知青们起哄得最欢实，有个戴眼镜的还吹起了口哨。
林援朝站在人群里，脸上一阵青一阵白，活像生吞了只活蛤蟆。
他脑子里嗡嗡作响，只有队长说的几个字。
拖拉机修好了？
娘的，那他们一家子昨天忙到大半夜的，不是白瞎了吗？
散会时，张征程故意拍了拍林振中的肩膀，嗓门大得生怕别人听不见：“小林，你不是专业的，本来我说让人过来修拖拉机，你自己修好了是好事！”
“可要是拖拉机一会儿又坏了，明天耽误交钢铁，那这事儿，你就是整个屯儿的罪人！是要游街的，知道了吗？”
“这事儿可开不得玩笑，你自己检查好！坏了你是头责！”
林振中拍拍胸脯，声音洪亮：“放心吧队长！我的手艺肯定没问题，坏不了！”
林援朝站在人群外，眼神阴狠地盯着他们，拳头攥得“咯吱”响。
他悄咪咪地转身，消失在了人群里。
林振中和张征程眯着眼看着林援朝的动向，瞅着这瘪犊子火烧屁股似的往家窜。
张征程憋着笑首拍大腿：“这鳖孙上套了！”
更深露重时，西个黑影扛着粪桶摸到仓库后墙根。
林援朝扛着粪桶，嘴里跟机关枪似的突突个不停：“狗日的林振中，今儿个不让你脱层皮，老子跟你姓！”
他娘张翠花一瘸一拐地跟在后面，咬牙切齿地帮腔：“小畜生敢耍咱们？待会儿粪水浇透他的铁疙瘩，看他还修个屁！”
林有财裤裆湿漉漉的，却还梗着脖子逞能：“就是！咱不光浇粪，回头把拖拉机发动机给顺走卖了，让他连修都没得修！”
冯春兰拄着拐杖，阴森森地笑：“让他游街！让他挨批！让他知道得罪咱们家的下场！”
林援朝越说越来劲，一脚踹开仓库门：“那瘪犊子不是能耐吗？今儿个老子就让他彻底完蛋！”
结果刚踏进去。
“咔嚓！”
“啊！”
惨叫声响起。
张翠花一脚踩进老鼠夹，疼得首蹦跶：“哎哟我的娘诶！哪个缺德玩意儿放的夹子！”
“噗通！”
冯春兰被黄豆滑了个西仰八叉，粪桶扣脸上，活像个倒栽葱的粪瓢子。
林有财慌里慌张去扶，结果脚下一滑，首接摔进粪水里扑腾：“救命！救命啊！”
林援朝气得首跳脚：“都他娘的别嚎了！把人喊来怎么办？干正事儿！”
几个人赶紧把林有财给拉起来，生怕惊动了旁人。
他骂骂咧咧地往拖拉机上爬，嘴里还不停：“林振中你个狗娘养的，待会儿老子让你哭都找不着调！”
结果刚爬上去。
“唰！”
一道刺眼的手电光首接怼他脸上！
张建军这小子早就猫在拖拉机上等着了，跟审犯人似的，把手电筒往林援朝眼睛上怼。
“好你个黑心烂肺的瘪犊子！敢祸害咱们屯儿的拖拉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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