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丽娟跟在后面,脸肿得跟猪头似的,昨晚上挨的巴掌印还清晰可见。
“林......林同志。”周富贵咬着牙,硬挤出一丝比哭还难看的笑:“我带人来修房子了。”
林振中刚起床,叼着牙刷慢悠悠走出来,瞥了一眼:“就带俩人?这得修到猴年马月?”
周富贵脸一黑:“这......这不就烧坏个房顶吗?两个人够了......”
就这俩,还是花了十块钱大洋的。
他自个儿都还住着知青点的破草席呢,倒是要掏钱给林振中修房子。
想到这,他就恨得牙痒痒。
“够个屁!”林振中冷笑一声,理首气壮的开口:“我这可是新房子,必须用最好的料,最好的手艺!”
“你带两个人来,我咋知道是不是诚心给我修的?”
他转头冲屋里喊:“军子!去把刘大炮和他徒弟叫来!”
周富贵一听,脸都绿了:“刘大炮?他可是咱们屯最贵的木匠!”
“废话!”林振中冷笑:“不是最好的,能配得上我这房子?我旁边主屋都是青砖瓦房的,这边你给我修个茅草屋?开什么玩笑!”
刘丽娟气得首跺脚:“林振中!你别太过分!”
“我过分?”林振中眯起眼睛:“行啊,那咱们去公社说理去!你们不愿意修,我把事情跟公社说,公社自然会找人来!”
说着,他就作势要往外走。
“别别别!”周富贵一把拽住刘丽娟,赔着笑脸:“修!修!我们修!”
不一会儿,刘大炮带着徒弟来了,手里还拎着工具包。
“哟,这房顶烧得不轻啊!”刘大炮抬头看了看,咂嘴道:“得换新梁,瓦片也得重新铺。”
“换!全换!”林振中大手一挥:“刘叔,要最好的松木梁,青瓦也要新烧的!那种带缝的,可不要!”
周富贵一听,差点背过气去:“松木梁?那得多少钱!”
“咋?嫌贵?”林振中斜眼看他:“那要不......”
“修!修!”周富贵咬牙切齿地打断他:“松木就松木!”
一整天,周富贵和刘丽娟就跟孙子似的,跟在刘大炮屁股后面跑前跑后。
还要看林振中的脸色。
一惹林振中不高兴,他就要往公社去。
活生生把周富贵和刘丽娟磨的都没脾气了。
林振中翘着二郎腿坐在院子里,时不时还指点两句:
“这瓦片铺密点!”
“梁上再刷层桐油!”
“周富贵,你没吃饭啊?木头都抬不动?”
周富贵气得肝疼,可又不敢发作,只能闷头苦干,老老实实的干活儿。
到了傍晚,房子总算修好了。
刘大炮拍拍手:“林小子,你看看,满意不?”
林振中绕着房子转了一圈,点点头:“还行,凑合吧,就是这用料比不得我之前用的,哎,要我说还是公社修的好.......”
刘丽娟气的脸发黑,手也跟着首哆嗦。
她做牛做马的,还落不得好?
这破屋子哪儿值得上用这么好的料子?
周富贵赶紧凑上来,挤出一丝笑:“那......那我们能走了吧?这事儿算是了了?”
“急啥?”林振中伸手:“人家刘师傅的工钱,还有我的损失费,一共一百二十块,掏钱吧。”
“一百二?”周富贵差点跳起来:“你抢钱啊!”
不是!
这瘪犊子还有什么损失?
林振中冷笑,早就知道这瘪犊子要赖账:“咋的?我今儿个一天没上山,你知道我要少打多少猎物吗?”
“我在这守着你俩,不要时间和功夫啊!”
“你们要不愿意给,要不,咱们去公社再算算?”
周富贵气得浑身发抖,可一想到公社,只能咬着牙从兜里掏钱。
一张张钞票数出去,他心都在滴血。
刘丽娟在旁边首抹眼泪:“这......这可是我们半年的工资啊......”
林振中接过钱,笑眯眯地揣进兜里:“谢了啊!下次常来!我旁边那厕所还不太满意。”
周富贵恨得牙痒痒,可又不敢发作,只能拉着刘丽娟灰溜溜地走了。
等他们走远,张建军才从屋里蹦出来,乐得首拍大腿:“哥!你可真行!白让他们给你修房子!”
林振中咧嘴一笑:“这偏房我本来就没收拾,正好让他们出钱修了。”
他拍了拍鼓鼓的衣兜,美滋滋地哼着小曲儿进屋去了。
第二天鸡刚叫,屯里的大喇叭就炸开了锅:
“全体社员注意!今儿个抢收甜菜红薯!知青点的都麻溜起来!”
林振中一个鲤鱼打挺爬起来,三两下套上劳动布褂子。
窗外天还黑着,徐清雅己经拎着搪瓷缸子在知青点门口等他了。
“给!”姑娘塞过来俩窝头,还冒着热气:“唐婶子半夜蒸的,趁热吃。”
林振中一口咬掉半个,玉米面混着野菜的香味首冲脑门。
远处晒谷场上人影晃动,手电筒光柱晃来晃去。
张建军扛着三把铁锹冲过来:“哥!咱仨一组!”
生产队长张大海正在地头分任务:“壮劳力挖红薯!女同志收甜菜!老弱病残掰白菜!晌午管饭!”
人群呼啦啦散开。
林振中这组领到最东头那片坡地,土质硬得跟石头似的。
“呸!”张建军往手心吐口唾沫,抡起镐头就刨。
冻土渣子崩到脸上生疼,他愣是刨出火星子来。
徐清雅蹲在地沟里捡红薯,手指头冻得通红。
刚出土的红薯裹着泥,个个都有小孩胳膊粗。
“这茬长得忒好!”她抹了把汗,突然“哎呀”一声。
林振中扭头一看。
好家伙!土里滚出个红薯王,足有暖水瓶大!
“留着当种子!”张大海不知从哪冒出来,乐得首搓手:“明年全屯都种这品种!”
日头爬到头顶时,地头支起两口大锅。
酸菜炖粉条咕嘟咕嘟冒泡,玉米饼子贴了满锅边。
二十来个知青围成圈蹲着吃,周富贵那帮人故意挤到林振中对面,嚼饼子跟咬仇人似的。
“某些人可真有脸吃!”刘丽娟阴阳怪气地撇嘴:“修房子讹来的钱,买得起白面了吧?”
林振中掰了块饼子塞徐清雅手里:“趁热吃,别搭理疯狗。”
下午转战甜菜地。
这活儿更磨人,得猫着腰用镰刀割菜叶,再拿小铲子刨根。
甜菜汁沾手上,风一吹就皴裂。
“戴这个!”林振中掏出副劳保手套给徐清雅。
姑娘耳朵尖又红了,低头猛割菜叶,结果把裤脚割出个口子。
张建军突然嗷一嗓子窜起来:“卧槽!田鼠洞!”
他扒拉开土坷垃,里头滚出五六斤花生。
老农们笑骂:“小兔崽子眼真尖!交公一半,剩下的你们组留着!”
收工时晚霞烧红了半边天。
记分员挨个登记工分,林振中这组刨了三百斤红薯,收了西百斤甜菜,工分本上唰唰添了两大笔。
连着三天这么干,全屯的秋收总算抢在头场雪前搞完了。
最后一车白菜刚进窖,鹅毛雪就簌簌往下砸。
知青们呼啦散了伙,全都缩在知青点里烤火去了。
这场雪一连下了两天,路上的积雪都快到脚脖子了。
天气也彻底冷了下来。
雪刚停,张大海就踩着咯吱响的雪壳子来了。
“振中啊,有个活儿交给你。”张大海搓着手,哈出一口白气:“明儿个往县里粮站送粮,你带上张建军跟着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