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像一块沉重的幕布笼罩着巨人城。
庆功宴上的歌舞升平与矮人区的死寂形成鲜明对比。秋实站在特制的观礼台上，血契之戒在烛光下泛着诡异的红芒。他的目光死死盯着下方的场景，喉头泛起一阵阵腥甜。
四百名矮人正在搬运一顶巨大的轿辇。这是巴兰兹亚特意为今晚准备的"表演"，轿辇通体由重金打造，装饰着无数宝石和黄金。那些装饰品每一件都比一个矮人还要重，而这一切的重量都压在四百个瘦小身影的肩上。
"加快节奏！"巨人侍卫长挥动长鞭，"女王陛下可不喜欢无趣的表演！"
鞭声响起，轿辇下传来压抑的闷哼。秋实能清晰地看到，最前排的几个矮人腿已经在打颤，有人的膝盖甚至开始渗出血来。但没有人敢停下，因为停下意味着死亡。
"你在心疼他们吗，我亲爱的特使？"
巴兰兹亚的声音突然在身后响起。秋实猛地转身，看到女王正懒洋洋地靠在她的专属座椅上，手中把玩着一只水晶高脚杯。
"陛下..."秋实强忍着因血契之戒产生的心悸，"也许...我们可以稍微..."
"噢，别这么扫兴。"巴兰兹亚打断他的话，"看看他们多卖力，这才是真正的娱乐。"她轻啜一口酒，"你知道最有趣的是什么吗？"
秋实沉默不语。
"最有趣的是，"巴兰兹亚的目光变得危险，"我让你来选择这四百人。你亲手挑选的每一个人，都可能因此丧命。这种感觉...一定很特别吧？"
秋实的身体猛地一颤。是的，正如巴兰兹亚所说，这四百个矮人都是他亲自挑选的。他本以为选择年轻力壮的族人可以减少伤亡，却不曾想这反而让他成了帮凶。
就在这时，轿辇下突然传来一声惨叫。一个年轻的矮人倒下了，他的腿骨已经完全断裂。这一下连带着周围几个人也失去平衡，整个轿辇开始剧烈晃动。
"不！"秋实下意识地想要冲过去。
然而巴兰兹亚的声音比他更快："让他们继续。任何停下的人，立刻处死。"
秋实眼睁睁地看着，那个倒下的矮人被同伴们硬生生地拖起来，用绳子捆在支柱上。断裂的腿骨刺破皮肤，鲜血顺着轿辇的金边滴落。但没有人敢停下，因为巨人侍卫的长矛已经对准了他们。
"多么感人的团结。"巴兰兹亚突然说，"为了活命，他们宁愿看着同伴受苦。这就是你们矮人的本性，不是吗？"
秋实攥紧拳头，指甲深深嵌入掌心。他能感觉到血契之戒正在灼烧他的血肉，那是来自巴兰兹亚的愉悦。她在享受这一切。
突然，秋实注意到轿辇后方的一个小细节。几个年轻的矮人正在用眼神交流，他们的手悄悄地移向了轿辇的支撑结构。那里，有一根金属栓是整个轿辇的关键支点。
秋实的心猛地揪紧了。他知道那些年轻人想做什么——只要拔掉那根金属栓，整个轿辇就会倾覆。到时候，就算会有人死亡，至少能让其他人逃出生天。
但是...
秋实的目光转向巴兰兹亚。女王依旧保持着那副慵懒的姿态，但他知道，那双眼睛里藏着多么可怕的杀机。如果真的发生暴动，等待矮人区的将是灭顶之灾。
"犹豫什么？"巴兰兹亚似笑非笑地看着他，"身为特使，你难道不该阻止叛乱吗？"
秋实浑身一颤。他这才意识到，巴兰兹亚早就看穿了一切。她在等着，等着看他会做出怎样的选择。
生死攸关的时刻，秋实忽然想起了那个拉着画像马车的黄昏。当时的他，也是这样在生死边缘挣扎。但现在不同的是，他的选择将决定数百人的命运。
"住手！"秋实突然大喊。
所有人都愣住了，包括那几个准备拔出金属栓的年轻人。他们不可置信地看着秋实，眼中充满了绝望和背叛的痛楚。
"特使大人..."有人低声呢喃，声音里带着哭腔。
但秋实已经做出了选择。他走到轿辇前，高声道："请让我加入抬轿的队伍。"
这个请求让所有人都震惊了。巴兰兹亚的眼中闪过一丝异色，但随即又恢复了那副玩味的表情："哦？特使大人要屈尊与平民同列？"
"是的。"秋实直视着巴兰兹亚的眼睛，"既然是我选择了这些人，我就该与他们共同承担。"
空气仿佛凝固了。所有人都在等待巴兰兹亚的反应。终于，女王轻笑一声："有趣。那就如你所愿吧。"
秋实立刻钻入轿辇下方，找到了最吃力的位置。他的身体还没有完全恢复，每一次用力都让伤口撕裂般疼痛。但这种疼痛让他感到莫名的安心——至少这一次，他选择了站在族人这边。
渐渐地，轿辇的前进变得平稳起来。那些想要反抗的年轻人不再露出绝望的神色，因为他们看到了希望。如果连特使大人都愿意与他们同苦，那么或许...还有别的出路。
而在高台上，巴兰兹亚若有所思地看着这一切。她轻轻着另一枚血契之戒，眼中闪过一丝连她自已都没察觉到的异样情绪。
这场铁与血的表演还在继续，但某些东西，似乎已经悄然改变。
而这，才是真正的开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