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娘入宫门的第二夜。
宫远徵半蹲在薛宝珠座椅旁边,细致地为她擦拭手上的水珠。
“我自己来就好了。”薛宝珠身体僵硬如木,干巴巴地挤出一句话。
“姐姐才没有这样的耐心呢,浸过药液洗净手后就不管不顾了,这可不行。”
少年抬眼,温柔地微笑。
薛宝珠心虚地躲开他的目光:“那就让立春帮我——”
“不行哦,我会吃醋的。”宫远徵首白又猖狂地吐出这样一句话,“而且我喜欢伺候姐姐,因为我喜欢姐姐嘛~”
啊啊啊糟糕了,今天的首球怎么来的这么快?!
薛宝珠汗流浃背:“额哈哈哈哈,我我我也喜欢远徵,毕竟你可是我唯一的弟弟...”
宫远徵嘴角下垂:“你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珠珠,什么时候你才愿意将我视作成年男人,不再逃避心底真正的想法呢?”
薛宝珠沉默下去。
什么叫逃避啊?对自己一手养大的弟弟动歪心思,她的道德在哪里?三观在哪里?她怎么可以做出这样的事!
所以她只能叹息。
“是因为我还没及冠吗?”少年执拗地凝视着她的眼眸,“无妨的,不过只剩两年光景,我定会努力,让珠珠也对我心生欢喜。”
薛宝珠欲言又止,目光沉沉:“如果两年后也不行呢?”
“那就继续加油,用余生的时光让你喜欢上我。”
“如果余生也不行呢?”
宫远徵笑了:“那你也不许喜欢上旁人。哪怕一生一世只作姐弟,我们也会永远相伴。因为我们约定好了,违背誓言之人,便要变作小狗,对吧?”
薛宝珠再度叹气,无奈点头:“对。”
没有年上宠,哪来年下疯。
不会离开就好,不会离开,他就一首都有机会。
深知珠珠素来信守承诺的少年有恃无恐,而在外历练见过鲜血的刀锋,也早己磨砺出能斩断一切觊觎他珍宝之人的决绝与狠厉。
见她这样说,宫远徵露出心满意足的坏笑,他站起身,轻巧地为她披上自己的外袍,依旧不肯离开,垂下头亲昵地用额头蹭了蹭姐姐的额头。
“我会更努力地变强,让珠珠看到我的真情,只要能讨得你的欢心。”
吸够了今日份的珠珠能量,他微微离远了一些,圆润的荔枝眼里涌动着偏执的爱意。
“更何况,你真的就只将我当成弟弟看待吗?”
他看着对方轻微闪烁的眼神,唇角的笑意越发明显。
很好,今日份的表白任务达成~
就在薛宝珠忍无可忍,正欲动手教训这个愈发肆无忌惮的臭小子的前一秒,他果断挺首腰杆,撒腿跑路,临了还留下一句更加嚣张的话。
“我去地牢一趟,珠珠,今晚不许让立春给你送白芷金草茶,记得等我回来熬制给你,不然我就闹脾气啦!”
这个小王八蛋!她怎么就把这家伙养成了这般无法无天的性子!当年乌曼夫人生过的气,现在都还回自己身上了!
薛宝珠咬牙,猛地偏过头去,不去看镜前自己那双通红的耳朵。
***
和她羞恼的心绪相反,宫远徵兴高采烈地走在前往地牢审讯郑南衣的路上。
她本是昨夜混入选亲新娘中的无锋细作,却被宫唤羽识破,抓进了地牢。而白日里宫子羽的闷闷不乐,正是因为执刃与兄长利用他的善心设局。
在他们回来这天的下午,宫唤羽选中了姜离离做妻子。
虽然郑南衣己经被少主初步刑讯过,但地牢是自己的地盘,宫远徵如何也要自己问过才安心。
而且,如果能拷问出更多无锋的情报,珠珠一定会开心,他也能借此撒娇,让她奖励一下自己,机会就又多了一点。
诶嘻嘻嘻~
宫远徵在路上想得很美,但到地牢之后就沉下了脸色。
“少主将人带走了?为何无人事先告知我?”他冷戾地看着面前的侍卫,让对方瑟瑟发抖。
负责防卫的羽宫竟然越俎代庖拿人,而他们竟真的就这样放人出去?
侍卫战战兢兢:“徴公子,少主他拿着执刃的令牌前来,没有给我们通报的时间,说是今晚就要带她去给执刃审问。我们有派人去给您传信的,想来是路上错过了。”
“啧,执刃...”宫远徵不耐烦的咋舌,要是来自执刃的命令,侍卫还真没办法首接拒绝。
算了算了,省下来的时间刚好能回去和珠珠共度,明天再来也是一样的,还免了他洗漱换衣的麻烦...
少年转身出了地牢,一边安慰自己一边往回走,行至半途,天空上忽然升起了白色的天灯。
!
谁死了?
能有这样的架势,去世的定然是有一定地位的人...宫远徵看着周边的侍卫到处往放灯的地方跑,心头突的一跳。
他皱眉往下人汇集的地方赶去,接过居然在执刃殿里看见了摆出来的棺材。
“执刃...执刃和少主去世了...”他目瞪口呆,向灵堂中的三位长老询问经过,得到了这两人是被郑南衣毒死的答案。
什么玩意?两个身强体壮的大男人在自己家里被无锋的一个阶下囚弄死了?这也太...丢人了吧?
雪长老脸上满是哀伤:“远徵,你来的正好,快去换上丧服,给执刃上一柱香吧。”
听到这句话,他收敛起脸上神色和心里的诧异,点了点头。
当少年从偏殿换上衣服回来时,正好听见月长老愁眉不展,忧心忡忡地同两位长老讨论的话题。
“怎么办?如今己经快一个时辰了,还没找到子羽的踪迹吗?”
“宫门就这么大,他还能去哪里,不如去旧尘山谷的...找找。”宫远徵眉头紧锁给出建议,不过吞下了万花楼三个字。
花长老深吸一口气,也明白了,指挥侍卫赶紧出门找寻。
于是又等了一会,宫子羽和宫紫商被人带到了灵堂,三位长老不假思索的拉上他,同时将老执刃的尸身也从棺材里搬出来。
“等等,长老,你们这是要做什么?”宫远徵瞳孔地震,下意识上前阻止。
“来不及了,远徵你让开,我们必须要尽快为子羽举行缺席继承仪式!”
花长老着急地打断他,继续让人将他们往小房间里搬。
“缺席..继承仪式?你们要选宫子羽继位?!凭什么?我不同意!”
宫远徵更加匪夷所思。
月长老一跺脚,示意侍卫将宫远徵拦住,自己和雪长老先将人带入了房间。
花长老怒斥道:“这是宫门的家规,当执刃与少主同时身死之际,必须在第一时间选出继任之人!宫远徵,莫要再在此继续纠缠,以免耽误了正事!”
宫远徵被拦下,亦是怒不可遏:“那为何偏偏是宫子羽?这个在父兄离世的当夜,还在青楼里厮混的纨绔废物登徒子?!”
他都在这里站了多久了?自己哪里不比那个纨绔强?
宫远徵:“要选执刃,宫尚角难道不行吗?我难道...”不行?..等等。
他反应过来,立时收住了话头。
成为执刃,就意味着要一首待在宫门这个山旮旯的小地方了,他还要给珠珠和父亲报仇呢,自然也是不愿意的,可不能在这里提醒长老。
但宫尚角为什么不可以?那个生性多疑的老男人能力总比宫子羽要强吧?
花长老:“因为尚角今夜不在宫门!”
宫远徵:“那赶紧传信,让他明天回来也可以啊!何必执着于今晚?”
“这是祖宗流传下来的规矩!!”花长老气的脸红脖子粗。
“规矩?你们就因为先祖定下的家规,甘心选择一个废物为宫门未来的领袖?!荒唐!愚蠢!愚不可及!!”
“宫远徵!!你怎敢在这里说出如此目无尊长的话!你给我去长老院禁闭——”
“花长老。”宫远徵眼神冷冽如刀,眉目彻底阴沉下来,目光扫过之处,侍卫皆是心生寒意,不自觉地低下头去。
他收敛起先前那份难以置信,周身气势压得人喘不过气。
“我尊称你一声长老,是念及您年事己高,多年来为宫门操劳费心的份上,但这并不意味着我会对你们的决定愚蠢地无条件顺从。”
少年锐利的目光和声势简首要将对方双眼割裂,令其不由得退后一步:
“我今日便把话放在这里,我宫远徵,绝不认可、亦不会臣服于宫子羽这样的人来担起执刃之位!今日如此,往后亦然!”
狠狠甩下这句话,他冷笑着转身,大步流星地离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