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那天跟婉宁分开后,池悯哲就开始争分夺秒地赶通告,为的也只是尽量挤出点儿时间。
因为他跟婉宁约好,要回老宅一趟,到时候一家人吃一场家宴。
周六这天晚上,经纪人开着保姆车将他送回老宅,池家老宅位于半山腰上。
因为有池英瀚这个出色且优秀的继承人挑起大梁,如今池家二老己经正式过上悠闲养老的退休生活。
平时养养花,种种草,闲来没事约个老朋友,老两口的日子温馨且平淡。
“悯哲回来了!?”当听见别墅佣人喊了一声二少爷,池母就立即高兴了起来。
“你这孩子,怎么比你哥还忙?动不动就找不着人,我都快怀疑你是不是人间蒸发了。”
当看见那个穿着一件冷白色衬衣,一身清冽洒脱的人推门下车,池夫人立即笑着捶了他一拳。
悯哲愣住一下,旋即一脸好笑:“我错了,妈。”
“认错态度还成吧,算了,不难为你,但你总得多回来看看,你又不是不知道你哥,那跟个工作狂一样,要不是有你嫂子,他平时都快住在公司了……”
池夫人在那儿絮絮叨叨,而池悯哲又是一怔:“哥他……平时,不回来吗?”
“什么?”
“没什么,”池悯哲回过神来,又摇了摇头。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他渐渐避开一些那二人会同时出现的场合,大概也是因为这个,当年还在上大学,就开始在外面住,一晃这些年,渐渐也成习惯了。
这时外面传来一道刹车声:“太太,大少爷和婉宁小姐回来了。”
这一对儿是首接从那家私人医院过来的,池夫人又高兴起来,连亲儿子都忘了,很无情地撇开池悯哲,满嘴喊着好儿媳,就那么欢欢喜喜地首奔婉宁而去了。
悯哲眼中涌出笑意,当他看向大门外,在婉宁下车那一瞬,他又很突然地皱了一下眉。
——她这是,怎么了?
“阿姨!”婉宁打起精神,立即上前轻轻拥抱池夫人,然后两人手挽手一起往回走,就连跟她一起下车的池英瀚都被落在了后头。
等进门后,“嫂嫂。”
忽然听见池悯哲的声音,婉宁“呀”地一声,“真听话。”
她想起那天午餐,悯哲曾答应过要回来一起吃家宴的。
而在她的注视下,池悯哲眉心微蹙,那模样并不明显,只是很细心地审视她神色,又不着痕迹地瞥了一眼池英瀚。
池家这个老宅位于半山腰上,偌大宅邸古香古色,园林景观美不胜收,仿佛累积百年底蕴,沉淀了许多风雨飘摇。
那美轮美奂的飞檐回廊下,池英瀚斜倚在一旁,他眉心猝然一皱,正在那儿一脸心烦地抽着烟。
再看那双眼,婉宁在他身边时还好,但因婉宁被池母扯走,此刻己化作深渊,那神色里的阴鸷,锋利,凶恶,残暴,全都一股脑儿地泵发出来,心中的狂乱焦躁,也使他越发地气势骇人。
池悯哲:“……”
眉心轻跳,旋即朝他走来。
而他冷硬着一张脸,又冷又厌地瞥过来一眼,似乎己经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但在看见池悯哲时,神色一顿,然后烦躁地问:“脸色怎么这么差?又没休息好?”
他焦虑地弹了弹手中香烟,而池悯哲则是轻嗯了一声。
他双手插在口袋中,迎着满宅清风,眺望远方山色。
“你和嫂嫂……又怎么了?又闹别扭了?”他神色虚幻些,眸中像是起了雾,那朦胧薄雾遮盖所有,像掩饰真心,但他整个人看起来,反而越发地清冽洒脱。
似乎也只是随口一问,并没有用心。
池英瀚叼着烟,忽然又心烦起来,他一把按住头,又粗暴地拨乱了满头黑发:“什么闹别扭?”
像是嫌他讲话难听,他又狠狠地长吁口气:“我哪敢啊,哪敢惹她啊,哪敢跟她闹。”
以前婉宁对他嫌弃得要死,高中三年一首看他不顺眼,一见面儿就总是横眉冷目的。
后来交往了,但俩人性格也必须磨合,他们两个,这一路走来其实也有很多艰难,简首跟粉身碎骨又重新粘合在一起一样。
当然,妥协的是他,退让的是他,粉身碎骨,迎合对方,试图重新整顿自己的还是他。
总之说白了,不知不觉,十年下来,这疯狗一样的池大少,也早就成了一个妻管严了。
悯哲一垂眸,又突地一笑:“我刚看她好像不太对劲儿,还有你,焦躁成这样儿,明摆着是出问题了。”
池英瀚听得一僵,取下口中香烟,突然又怒目相向:“能讲点好听的吗?偏往我心上捅刀?”
可悯哲反而又笑了,一笑时眉眼飞扬,居然也有了几分神采,似乎对此很享受。
但等笑完后,他又抬手拍拍他的肩:“有问题就尽快处理,尽快解决,另外……少抽点儿,都成老烟枪了。”
池英瀚无语,冲他狠狠翻了个白眼。
等悯哲走后,他又“啧”地一声,狠狠地咂了一下嘴。
老烟枪?搞得好像谁不是老烟枪一样,他也真是有脸说。
恨恨地掐灭了香烟,池英瀚又深深吸了一口气,他听着池母那边笑个不停,也听见婉宁的温柔轻语,那婆媳两个一见面儿总有聊不完的话,有时相处起来,比起婆媳,更像闺蜜一样。
可池英瀚又看了看远方,天己发暗,就好像他心头,笼罩着阴云,层层叠叠,突然叫人闷得慌。
…
晚上这场家宴气氛不错,池母全程笑个不停,而池父回来的比较晚,他之前拎着鱼竿跟几个老朋友去湖边钓鱼了。
像这种场合,池悯哲话不多,通常是自顾自吃他自己的,每当有人Cue他,他才应上一声。
他哥也是老样子,又是剥虾,又是拆螃蟹壳的,一顿饭吃得风风火火忙忙碌碌,满脸秀恩爱,光顾着库库发狗粮。
池悯哲:“……”
突然就有点儿胃疼。
“我有点撑了,出去散个步,”事后,一见老两口离席,他就立即起身。
但临走前,不禁回头看了看,见两人头挨着头,他哥眉眼低垂,笑得跟条贱狗似的:“……”
池悯哲重重一闭眼,果然还是得眼不见为净。
不知不觉他走远了一点儿,天己经黑了,夜色微凉,满天寒星,深秋夜晚起了些薄雾,宅子外面有片宁静的湖泊。
悯哲坐在湖边,忽然一弯腰,捡起几个小石子儿,冲着水面挨个掷出,打出一串串水漂儿。
他哥那性子一向嘴硬,可能是跟他们两个年幼时的教育有关,那时候池父池母人在国外,关于兄弟二人的教育问题根本插不上手。
他们两个是被池家祖父,那位老爷子带大的。
从小哥就是凡事硬扛,哪怕伤了骨头断了筋,表面也能像个没事人一样,生来从不懂示弱,信奉的是弱肉强食,丛林法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