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明，”她的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入陈明耳中，“在万仞峰巅，当你选择信任我的指令，放弃防御冲向‘焚刃’的时候……”她顿了顿，似乎在斟酌词句，目光锐利地锁定陈明的眼睛，“……那一刻，你看到的，是‘周总’，还是‘周大美女’？”
这个问题如同惊雷，猝不及防地在陈明耳边炸响！
他猛地抬头，撞进周玲那双深不见底的眸子里。那里没有了金雨的光辉，没有了战场的硝烟，只剩下一种近乎首白的探究和……等待？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被无限拉长。
通道外隐约传来的欢呼声，休息室内空调低沉的运行声，甚至他自己略显急促的心跳声，都变得异常清晰。
他看到的……是什么？
是那个在ZOLIN顶层会议室里，用冰冷目光将他审视得无所遁形的商业女王？
是那个在寂灭沙海宝库中，干脆利落拒绝他心意的冷酷身影？
还是……那个在游戏世界里，操作着迦南与他并肩作战、默契无间、甚至愿意为他撕裂敌阵核心的……战友？
无数画面在脑中飞速闪过，最终定格在万仞峰巅绝壁之上，她操控迦南义无反顾地凌空坠落、刺出那惊天一剑的瞬间！定格在她队伍语音里那句斩钉截铁的“我需要你活下来”！
信任？
在那一刻，他根本没有时间去分辨眼前的人是谁！他的大脑、他的身体、他所有的战斗本能，都在疯狂地叫嚣着——执行她的指令！信任她的判断！将后背交给她！因为她是那个能在绝境中撕开生路的人！
陈明喉结滚动了一下，声音带着一丝连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沙哑和……坦诚：“……我看到的，是能带我们走向胜利的指挥官。”
没有称呼，没有身份，只有最纯粹的功能性认可。
周玲静静地注视着他，那双仿佛能洞悉一切的眼睛里，有什么东西缓缓沉淀下来，又似乎有什么东西悄然融化。她没有对这个答案做出评价，只是几不可察地，又向前迈了极小的一步。
两人之间的距离，比刚才在门口无意识碰撞时，似乎又近了一点点。近到陈明能更清晰地看到她眼底深处那抹不易察觉的疲惫，近到能感受到她身上那股混合着冷香和淡淡汗意的、属于活人的气息。
她抬起手，这一次，动作没有太多迟疑。白皙纤长的手指，轻轻拂向陈明的肩头——那里粘着一片顽固的金色纸屑。
指尖带着微凉的触感，隔着薄薄的队服布料，轻轻擦过陈明的肩胛骨。
陈明浑身一僵，如同被无形的电流击中！所有的感官瞬间集中在那一小块被触碰的皮肤上！血液似乎都停止了流动，大脑一片空白。他甚至能感觉到她指尖那极其细微的、带着点薄茧的摩擦感。
时间仿佛凝固。
周玲的动作很轻，很短暂，拂去那片金屑后，手指便自然地收了回去，仿佛只是做了一件再寻常不过的事情。
“沾了点东西。”她的声音依旧平静，听不出什么波澜，仿佛刚才那微小的触碰只是他的错觉。
但陈明知道，那不是错觉。
他僵硬地站在原地，感觉被她指尖拂过的地方，像被烙铁烫过一样，残留着一种奇异而鲜明的触感，带着微凉的温度，却灼烧着他的神经。那股清淡的冷香似乎更加清晰了，缠绕在他的鼻尖，挥之不去。
冰川的裂痕之下，无声的暖流悄然涌动，带着一种足以融化万物的、陌生的温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