绝对的黑暗,如同粘稠的墨汁,包裹着一切。
项云的意识在无边的冰冷和窒息感中沉浮。
身体仿佛不再属于自己,只有无处不在的剧痛,如同亿万根烧红的钢针,从每一寸断裂的骨头、每一处撕裂的肌肉、每一道破碎的经脉深处同时爆发出来,疯狂地灼烧着他的神经。
沉重的压力从西面八方挤压着他,冰冷刺骨的液体疯狂地涌入他的口鼻,带着浓重的土腥味,试图将他彻底拖入永恒的沉寂。
这就是死亡的感觉吗?
冰冷、黑暗、无边无际的痛楚……
不!
一个微弱却无比倔强的火星,在意识深处骤然亮起!
家人模糊的笑脸、秦王剑冰冷的触感、王可狰狞的面容……
支离破碎的画面在黑暗的深渊中激烈碰撞!
他不能死!
他项云,绝不认命!
这股源自灵魂的呐喊,如同投入油锅的火星,轰然点燃了他濒临熄灭的生命之火!
体内那残存得近乎枯竭的星辰之力,似乎被这强烈的求生意志所引动,猛地一颤,随即如同受到感召般,开始艰难地、一点一滴地汇聚起来!
一股微弱的暖流,带着奇异的勃勃生机,自他紧握的左手掌心传来。
那暖流虽细若游丝,却异常坚韧,顽强地穿透了无边的冰冷与剧痛,逆流而上,沿着他断裂扭曲的臂骨,艰难地向上蔓延,试图温暖他那颗即将停止跳动的心脏。
轰!
意识在剧烈的震荡中猛地冲破黑暗的束缚!
“呃啊——!”
项云发出一声痛苦至极的呻吟,猛地睁开了双眼!
剧烈的头痛如同无数钢针在颅骨内攒刺,眼前金星乱冒,视野模糊一片。
他挣扎着想要移动,却感觉全身的骨头都像是散了架,每一块肌肉都沉重得如同灌满了铅,稍微一动,便是钻心的剧痛席卷全身。
他急促地喘息着,喉咙里火辣辣地疼,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胸腔深处断裂的肋骨。
过了好一会儿,眩晕和剧痛才稍稍退去,眼前的景象渐渐清晰。
他发现自己躺在一片冰冷坚硬、略带湿滑的地面上。
头顶,是极高、极深邃的穹顶,目测至少有百丈之遥。
无数奇形怪状、闪烁着幽蓝色微光的钟乳石倒悬而下,如同远古巨兽的獠牙。
这些奇异的光芒并非来自外界,而是源自钟乳石表面覆盖的一层厚厚的、类似苔藓的奇异菌类。
它们散发着柔和而冰冷的幽蓝光晕,如同夜空中的点点繁星,将整个巨大的空间映照得一片朦胧而神秘。
这是一个巨大的地下溶洞。
他所处的位置,像是一个巨大梯形的尖角,空间相对狭小,约莫只有三个篮球场大小。
身后不远处,是一条宽约数丈的地下暗河。
河水并非想象中那般清澈,反而呈现出一种浑浊的墨绿色,在幽蓝菌光的映照下,泛着诡异的粼光,无声无息地流淌着,散发出浓重的水汽和泥土的腥味。
水面之下,暗流涌动,隐隐传来低沉的水流轰鸣声,仿佛隐藏着巨大的力量。
“莽龙江…暗流…是它把我冲到了这里?”
项云艰难地转动着僵硬的脖颈,环视这完全陌生的环境,心中一片茫然。
“那么高的地方…还有那块巨石…我竟然…没死?”
这念头带来的不是狂喜,而是深深的困惑和劫后余生的恍惚。
他下意识地想抬起右手支撑身体,一阵钻心的剧痛立刻从肩胛处传来——那是与王可碰撞后重创的地方,经脉寸断。
然而,当这剧痛传来的同时,项云猛地愣住了。
不对!
他强忍着痛楚,尝试着极其轻微地活动了一下手指。
虽然依旧伴随着撕裂般的痛楚,但手指…竟然能动了?!
他猛地将心神沉入体内。
破碎的经脉如同被洪水冲垮的河堤,景象依旧惨烈。
然而,与坠崖前那种彻底断绝、生机全无的绝望不同,此刻那些断裂的经脉处,竟有无数细微如发丝的银白色光点附着其上!
这些光点如同拥有生命的星屑,缓慢却无比执着地蠕动着,释放出微凉而充满生机的能量。
在这股奇异能量的滋养下,断裂的经脉正以一种肉眼难以察觉、却远超常理的速度在自行接续、弥合!
虽然距离痊愈还差得远,但那股沛然的生机,己足以证明他脱离了必死之境!
“是…是那光?”
项云猛地想起了坠江前包裹自己的那层银白光罩,以及掌心传来的奇异暖流!
他下意识地低头看向自己的左手。
空空如也!
一股巨大的恐慌瞬间攫住了他!
比死亡更甚!
“剑!我的剑!”
项云发出一声嘶哑的低吼,巨大的恐惧压倒了身体的剧痛。
他不知从哪里爆发出力量,猛地侧过身,不顾全身骨节发出的痛苦呻吟,目光如同探照灯般疯狂扫视周围的每一寸地面。
目光掠过潮湿的岩石地面,掠过几簇同样散发着微弱蓝光的低矮菌丛……
突然,他的动作凝固了!
就在他身体左侧不到三尺远的一块相对平坦的岩石上,一柄古朴的长剑静静地躺在那里。
八面棱形的剑身,棱脊分明如削,扁圆剑茎缠绕着暗红丝绳,窄小青铜剑格近处,一枚深峻的篆文在微光下若隐若现,正是秦王剑!
而在剑身旁边,那熟悉的乌木青铜剑鞘也完好无损。
更让他心头一热的是,他微微侧头,便能看到斜斜绑缚在自己后背的,那柄从小陪伴他、由父亲亲手削制的粗糙木剑!
它们都在!
一股难以言喻的暖流瞬间冲散了所有的恐惧和后怕。
项云几乎是爬着挪到秦王剑旁,伸出颤抖的、满是擦伤和泥污的右手,小心翼翼地、用尽全身力气握住了那冰凉的剑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