熟悉的沉甸甸的触感传来,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安定力量。
他艰难地支撑起上半身,靠着冰冷的岩壁,将秦王剑横放在膝上。
他用身上那早己破烂不堪、沾满泥污血渍的青衫衣袖,极其轻柔、极其珍重地擦拭着剑鞘和剑柄,仿佛在擦拭一件失而复得的稀世珍宝。
指尖抚过剑身上那深峻篆文,冰凉依旧。
“兄弟……”
项云的声音沙哑低沉,带着劫后余生的疲惫和深深的感激。
“又是你…救了我…对吧?从那么高的地方掉下来,还有那石头…没有你,我项云早就成了江底烂泥了……”
他的手指着冰冷的剑身,如同在与一位沉默的战友对话,“这次…我没给你丢脸吧?我没认输…死也没认……”
嗡——!
仿佛回应他的低语,掌中冰冷的剑身,极其轻微地震颤了一下!
一声几不可闻的嗡鸣,如同沉睡巨龙的鼻息,在寂静的溶洞中轻轻荡开,瞬间又被暗河的流水声吞没。
项云疲惫的脸上,终于露出一丝极其微弱的、近乎虚脱的笑意。
“呵…我就知道…你能听见。”
他轻轻拍了拍剑身,如同拍打老友的肩膀,随即又忍不住咳了几声,牵扯得胸口一阵闷痛。
“要是…要是你真能说话就好了……告诉我,这鬼地方…该怎么出去?”
他抬起头,目光再次投向这巨大、幽暗、被诡异蓝光笼罩的溶洞。
洞壁嶙峋,怪石狰狞,无数大小不一的孔洞和隧道如同迷宫般延伸向未知的黑暗深处。
空气潮湿而沉闷,带着岩石、苔藓和地下水的混合气味。
寂静,死一般的寂静,只有暗河低沉的水声永恒地回响,更添几分令人心头发毛的孤寂和压抑。
父亲踉跄的身影,母亲和妹妹小鱼儿可能还身处险境的担忧,如同毒蛇噬咬着他的心。
还有王可,还有那些屠戮村民的兵贼……刻骨的仇恨之火在疲惫的躯壳下重新燃起。
“爹…娘…小鱼儿…等着我!”
项云将秦王剑紧紧抱在怀里,仿佛要从这冰冷的金属中汲取最后的力量和温暖。
他艰难地挪动身体,靠着岩壁盘膝坐好,将剑横放于膝上。
“此仇不报,我项云誓不为人!”
低沉的声音在空旷的溶洞中回荡,带着少年人独有的倔强和血腥的决绝。
他强迫自己闭上双眼,收敛心神。当务之急,是尽可能恢复一丝行动的力量。
他平复心情,心神慢慢沉入到“心若冰清”的心境状态之中,尝试着再次引起怀中秦王剑的共鸣,看是否能够再次吸收星辰之力,借助星辰之力修复身体。
随着时间的推移,项云整个人都沉浸在“心若冰清”的心境状态之中,慢慢的,他感应到了秦王剑极其轻微的嗡嗡声给予他的回应。
随后,他便感应到涓滴细流般的星辰之力点点经秦王剑汇入他的身体,他努力的引导汇入体内的微弱却生机无限的星辰之力,配合着经脉中那些奇异银白光点的修复之力,小心翼翼地冲刷着残破不堪的身体。
每一次气息的流转都伴随着剧烈的痛楚,冷汗很快浸透了他破烂的衣衫。
时间,在这幽暗的地底,仿佛失去了意义。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是一炷香,也许是一个时辰。
项云再次睁开双眼,虽然依旧疲惫,眼神却比方才清明锐利了许多。
他扶着岩壁,咬着牙,忍着全身骨节摩擦的剧痛,艰难地站了起来。
目光如电,再次扫视着这个巨大的“囚笼”,寻找着任何可能的出路。
溶洞深邃,岔道繁多,幽蓝的菌光只能照亮有限的范围,更深处是浓得化不开的黑暗,仿佛择人而噬的巨口。
盲目乱闯,只会在这地下迷宫中耗尽最后一丝力气。
项云深吸一口气,努力平复因伤痛和焦虑而急促的心跳。
他再次闭上了眼睛。
这一次,他不再用眼睛去看,而是将所有的心神沉入那奇异的“心若冰清”心境之中。
心湖波澜不惊,如同最澄澈的冰面,倒映着周遭的一切细微扰动。
屏息……
凝神……
将所有感官的触须,延伸向这死寂空间的每一个角落。
暗河沉闷的奔流声……
水珠从极高处的钟乳石尖端滴落,敲打在下方岩石上的“嗒…嗒…”声……
岩壁缝隙中,某种微小虫豸爬过湿滑苔藓的窸窣声……
时间一点点流逝。
就在项云几乎要放弃,准备随便选择一个方向冒险一搏时——
他的耳廓,极其轻微地,动了一下。
一丝……风!
极其微弱,带着地下特有的潮湿和凉意,如同情人最轻柔的呼吸,拂过他左侧脸颊的汗毛!
项云猛地睁开双眼,眼中爆射出锐利如剑的精芒!
所有的疲惫和痛苦仿佛在这一刻都被暂时压下。
他毫不犹豫地转头,目光如炬,死死盯向溶洞深处,那缕微风传来的方向!
那是一条幽深不知通往何处的隧道入口。
在周围菌类幽蓝光芒的映照下,洞口显得格外深邃,仿佛巨兽张开的口。
洞壁怪石嶙峋,阴影交错,更添几分神秘和未知的危险气息。
但此刻,那缕微弱的气流,在项云感知中,却如同黑夜中最明亮的灯塔!
出路!
唯一的出路!
项云低头,看了一眼怀中紧抱的秦王剑,剑柄冰凉,却给他一种血脉相连的支撑感。他深吸一口潮湿冰冷的空气,将剑鞘牢牢系在腰间,右手紧紧握住了冰冷的剑柄。
剑身的重量压在他尚未痊愈的伤口上,带来一阵刺痛,却让他混乱的心神为之一清。
没有半分犹豫。
他迈开脚步,忍受着身体各处传来的抗议,一步一步,坚定地走向那条幽深、未知、却吹来希望之风的隧道。
脚步落在湿滑的岩石地面上,发出轻微却清晰的回响,很快便融入了暗河永恒的低吼声中。
溶洞的幽蓝微光在他身后渐渐黯淡,前方的黑暗如同浓稠的墨汁,将他单薄却倔强的身影缓缓吞噬。
只有手中紧握的秦王剑,在黑暗中,似乎隐隐流转着一丝微不可察的、内敛的银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