洞顶又砸下半人高的石块，砸中左边第三个士兵的盾牌。
闷响混着金属撞击声在狭窄的洞穴里回荡，碎石飞溅间，那士兵闷哼着栽倒，血从护心镜缝隙渗出来，染红了青石板——那血色在昏暗中泛着不自然的黑红。
苏明月拽着顾景琛往侧方滚了两步，后背撞在湿冷的岩壁上，寒意顺着脊梁往上爬。
她能清晰地感觉到他手臂的颤抖，刚才替她挡尾椎时，胳膊骨裂的声音她听得真切，像枯枝折断那样清脆。
“夫人。”他咳着，血沫溅在她衣襟上，温热而腥甜，“看怪物眼睛。”
苏明月抬头。
那蛇首正对着他们，竖瞳里的红光比方才更盛——每道红纹亮起，洞顶就有新的裂缝绽开，碎石簌簌落下，空气中弥漫着石灰与铁锈混合的刺鼻味道。
她突然想起三天前在陆子轩书房翻到的残页，上面画着洞穴结构图，标注“枢机连震”西个字。
那时纸张粗糙的触感还留在指尖，墨迹有些晕染，却让她记住了那些复杂的纹路。
“坍塌不是自然的！”她捏紧顾景琛的手腕，掌心里全是汗，“是这怪物在触发机关！”
林将军踉跄着扑过来，铠甲上的血痕己经凝成黑痂，血腥气随他靠近愈发浓烈。
他挥刀劈开扫来的蛇尾，刀身崩出火星：“苏姑娘！你带顾公子先走——”
“走不了！”苏明月喊，声音被轰鸣吞去一半，“陆子轩笔记里写过‘枢门开则地脉动’，要停坍塌就得关枢门！”她指了指怪物颈侧还插着的断剑，“那下面有块青石板！我前日查探时，石板纹路和陆子轩图上的枢机锁眼一样！”
顾景琛突然攥住她的手腕，往自己怀里带。
蛇信擦着她发顶扫过，带起一阵腥风，像是腐烂的鱼腥味混着毒草的气息。
他说：“我去。”
“闭嘴。”苏明月扯下他腰间的玉佩，塞进他手里，“你数我心跳，跳七下就砍蛇眼。”
不等他反应，她猫腰冲进碎石雨里。
左手护头，右手摸向怪物颈侧的断剑。
血污糊住了视线，她抹了把脸，咸腥的味道在唇边蔓延。
终于看见断剑下方半寸处，青石板上果然刻着三枚菱形凹痕——和陆子轩图上的枢机锁眼分毫不差。
“一！”顾景琛的声音穿透轰鸣。
苏明月摸出靴底藏的细铁丝，插进第一个凹痕。
铁丝触到金属的瞬间，洞顶的崩裂声突然变闷，仿佛有人捂住了鼓槌。
“二！”
第二个凹痕卡得死，她咬着牙转动铁丝，指节发白。
蛇尾又扫过来，她贴着怪物鳞片滚出去，铁丝尖在掌心划开道口子，血珠滴在鳞片上，竟冒出一丝白烟。
“三！”
顾景琛的声音带着血腥味。
苏明月爬起来，铁丝对准第三个凹痕。
这次很顺，“咔”的一声，石板突然下沉半寸，一股凉意从脚下升起。
洞顶的崩裂声戛然而止。
她踉跄着退到顾景琛身边。
他正用断剑撑地，额角的血滴在剑身上，像朵正在绽放的红梅。
他的呼吸沉重，带着铁锈味，可眼神依旧清明。
林将军的刀砍在怪物鳞片上，溅起的火星里，能看见鳞片下泛着青黑的皮肉——那是方才被石块砸中的地方，竟没再愈合。
“它的再生被枢机锁死了！”苏明月扯下顾景琛的外袍，撕成布条缠在他胳膊上，动作轻柔却利落，“现在正是机会！”
她转身对剩下的二十几个士兵喊：“拿火把！照它眼睛！”
士兵们立刻反应过来。
十支火把同时举高，橙红光晕里，怪物的竖瞳剧烈收缩，发出刺耳的尖叫。
林将军趁机跃到蛇首左侧，刀锋首刺蛇眼，顾景琛右手握剑，左手捂着骨裂的胳膊，从右侧迂回。
苏明月摸出怀里的铜钱串。
那些渗血的古钱此刻烫得惊人，最中间那枚“乾元通宝”上，纹路竟泛起幽蓝光芒——这是她前日在洞穴暗格里找到的，陈掌柜说过，“古钱沾过地脉血，能破邪祟”。
怪物发出刺耳的尖叫，空气中弥漫着硫磺与焦土的味道。
林将军的刀刺中蛇眼的瞬间，顾景琛的剑也扎进蛇嘴 。
苏明月捏紧铜钱串，对准怪物咽喉处的鳞片缝隙，用力掷出。
“叮——”
青铜撞击鳞片的脆响，混着怪物的嘶吼。
那枚乾元通宝没入鳞片缝隙的刹那，怪物全身突然剧烈震颤。
青黑的血从七窍涌出，蛇身重重砸在地上，震得整个洞穴都晃了晃。
碎石簌簌落下，尘埃西起。
士兵们欢呼起来。有人冲过去补刀，有人去扶受伤的同伴。
苏明月蹲在顾景琛身边，替他系紧最后一道布结。
他额头全是冷汗，却还在笑：“夫人这波……赚大了。”
“赚个屁。”苏明月吸了吸鼻子，把脸埋在他肩窝，闻到他衣襟上残留的雪松香混着血腥气，“再晚半刻，我就真亏了。”
林将军走过来，铠甲上还滴着血。
他踢了踢怪物尸体，抬头指向洞穴深处：“苏姑娘，你们看。”
苏明月顺着他的目光望过去。
原本黑暗的洞穴深处，不知何时泛起幽蓝光芒，像极了她掷出的那枚乾元通宝的颜色。
那光芒如水般流动，映照出隐约的石阶，一阶一阶往更深处延伸，尽头被雾气笼罩，什么也看不清。
顾景琛握住她的手。
他的掌心还是凉的，却比刚才多了几分温度。
“去吗？”他问。
苏明月摸了摸怀里剩下的铜钱串。
那些古钱此刻不再发烫，反而带着一丝凉意，像在提醒她什么。
她望着洞穴深处的幽蓝光芒，想起陆子轩笔记最后被撕掉的半页，想起陈掌柜说过的“地脉之下有秘辛”，想起顾景琛前世眼里的那抹阴狠——
“去。”她站起来，拉着顾景琛往深处走，“总得把账……算清楚。”
幽蓝光芒在前方浮动，像双看不见的手，正慢慢拉开下一幕的帷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