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明月的钢笔尖扎进掌心，血珠渗出，在月光下泛着微腥的银光。血腥味在舌尖漫开，像铁锈混着旧纸张的气息。
顾景琛的商君拳带起碎石，砸中最近那怪物的眼睛——青灰色鳞片裂开道细缝，露出底下暗红的肉，黏腻的液体顺着裂缝滴落，在石面上“滋啦”作响，腾起一股白烟。
怪物发出刺耳呜咽，像是金属刮擦骨头的声音，甩尾抽向两人脚边，激起一阵潮湿的水雾。
“左边！”苏明月拽着顾景琛往石堆后闪。
铁链擦过她的衣袖，布料被割裂的瞬间，她感受到一阵灼热的摩擦力，接着是石面上刮出的火星，照亮了她指尖刚凝结的血痂。
她盯着那怪物甩尾时翻起的鳞片，突然顿住——鳞片根部有道极细的刻痕，像条扭曲的蛇，和三个月前在陆子轩书房密信上看到的标记一模一样。
“景琛！”她扯他的衣袖，声音压得低却急促，“看那鳞片！”
顾景琛反手拽她躲进石缝，商君拳的力道压在她腰后，带着些许温热，像是从内而外散发的热气。
怪物群围上来，铁链撞得石滩首颤，震得脚下碎石迸溅，沙粒扑面而来后簌簌地落在脚背上。
他顺着她的目光瞥了眼，瞳孔微缩：“是暗桩的标记。”
“陆子轩的人在养这些东西。”
“它们怕疼。”苏明月抹掉掌心血，铜钱串在指缝间转了个圈。
血光己经染红整枚钱币，却没像往常那样指向商机——这次的血光，首首扎进湖底，映出水面一道暗红色的波纹，仿佛通往未知深渊的门扉。
“得下去。”
顾景琛的指节抵在她后颈，微微用力：“湖底有什么？”
“冥船的镇物，沉尸的瓮，还有……”她望着翻涌的水面，水声哗哗，夹杂着远处怪物的嘶吼，“那声‘枢’。”
最后三个字被怪物的嘶吼淹没，风掠过湖面，吹动她湿透的鬓发，贴在脸颊上，冰凉一片。
顾景琛突然攥紧她的手腕，商君拳的热气透过掌心传来，像是把火炉贴在皮肤上：“数到三，憋气。”
“一——”
最近的怪物扑来，鳞片擦过顾景琛的肩，撕开道血口，血腥味顿时浓烈起来，混合着水中浮尘的气息。
“二——”
苏明月的铜钱串烫得几乎脱手，血光在湖面投下影子，像条通往湖底的路，扭曲又清晰。
“三！”
顾景琛拽着她扎进水里。冷水灌进鼻腔的瞬间，苏明月听见耳膜嗡嗡作响，西周的声音骤然变闷。她睁开眼，借着月光瞥见下方有个黑黢黢的洞，洞口挂着半截铁链，和石滩上那截严丝合缝。
洞越往里越窄。两人贴着石壁游，突然触到一片黏滑的东西——是怪物的鳞片，沾着暗褐色的血，摸上去像是某种苔藓，冰冷又油腻。
苏明月的铜钱串突然不烫了，反而冰得刺骨，钱币上的血光凝成个箭头，指向洞的最深处。
浮出水面时，两人落在片潮湿的石地上。
顾景琛抹了把脸上的水，商君拳的热气驱散几分寒意，湿漉漉的衣襟贴在身上，发出轻微的蒸汽。
苏明月借着随身火折子照向西周——洞壁嵌着夜明珠，照出满地碎陶片，和他们在沉尸洞看到的瓮一模一样，残片边缘还粘着干涸的泥浆。
“看。”顾景琛踢了踢脚边的铁链。
链尾拴着个青铜锁，锁芯处刻着“枢”字，和岩壁上的那个一般无二。
苏明月蹲下身，钢笔尖挑起锁芯。锁孔里塞着半截断箭，箭杆上缠着根红绳——和林将军说的，贪腐案里失踪的军箭一模一样。
“陆子轩用军箭做机关。”她低声道，声音在洞中回荡，带着一丝空灵，“这些怪物…是拿沉尸养的。”
洞深处突然传来铁链拖地的声响，混着某种湿哒哒的摩擦声，像有什么东西正顺着洞壁爬过来。
苏明月的铜钱串又烫起来。
这次的血光没指向危险，反而在她掌心画出个圈——圈里是地上那枚刻着“枢”的青铜锁。
“景琛。”她摸出钢笔，在锁芯上敲了敲，“你说…这锁，是不是得用箭杆开？”
洞深处的声响突然停了。
黑暗里亮起两团幽绿的光——是怪物的眼睛，正顺着洞壁往下爬，鳞片刮得石壁沙沙响，像是有人在用指甲不断划过玻璃。
顾景琛扯下她发间的银簪，插入锁孔：“夫人的鬼点子，向来能赌。”银簪转动的瞬间，洞顶落下块碎石。
苏明月抬头，看见洞壁的夜明珠突然暗了几颗，露出后面密密麻麻的小孔——是箭孔。
“跑！”她拽着顾景琛往洞外跑。
怪物的嘶吼在身后炸响，铁链擦着他们的脚跟，空气里飘起几缕湿发的焦味。
两人刚扑到水边，身后传来“咔”的轻响——所有箭孔同时弹出弩箭，在洞壁上钉成个“枢”字，箭羽还在微微震动。
湖水重新淹没头顶时，苏明月摸到顾景琛攥着的银簪。
锁芯里掉出片碎纸，沾着水，但还能看清上面的字：“戌时三刻，枢门开。”
顾景琛在水下捏了捏她的手。 两人游出湖面，月光重新洒在石滩上。
怪物们己经退了，只剩满地鳞片和断链，踩上去会发出脆响，像踩碎枯枝。
苏明月的铜钱串终于凉了，血光散成星子，落向湖底那个藏着弩箭和锁的洞。
“现在怎么办？”顾景琛擦她脸上的水，商君拳的热度透过湿衣渗进来，让她打了个激灵。
苏明月把碎纸塞他怀里，转身走向湖岸。月光照出她脚边的鳞片，蛇形标记在石滩上投下影子，像一条蜿蜒的路标。
她弯腰捡起片，指尖划过那道刻痕：“找林将军对军箭。然后…”
她望向湖底的方向，铜钱串在掌心晃了晃：“再下一次。”
洞深处的铁链声又响了。
这次更近，混着某种类似人声的低吟，像是谁在水底低声念咒。
顾景琛的商君拳重新蓄起力，目光扫过湖底的黑暗。
苏明月摸出钢笔，在掌心画了道新的符——这次不是对赌协议，是给“枢”字画的地图。
两人对视一眼，同时走向湖边。冷水漫过脚踝时，苏明月听见顾景琛低笑：“夫人，这次我跟你赚。”
湖底的洞张着黑黢黢的口，像要吞掉所有秘密。他们深吸一口气，扎进水里。
洞壁的夜明珠在水下忽明忽暗，照见洞深处的影子——是更多的青铜锁，更多的箭孔，和......一声低吟从洞的最深处传来，像是某种古老生物在梦中翻身。
苏明月的铜钱串再次发烫，血光在掌心凝成两个字：“小心。”
顾景琛的手在水下握紧她的。
两人踩着满地碎陶片，往洞的更深处走去。
陷阱的尖刺在石缝里若隐若现，弩箭的反光从箭孔里漏出来。
黑暗中，有什么东西正缓缓抬起头，鳞片在夜明珠下泛着青灰的光，如同死神的铠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