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明月的指尖擦过洞壁时,摸到一道极浅的凹痕。石壁冰凉粗糙,泛着潮湿的苔藓气息。
“停。”她拽住顾景琛的衣袖,声音压得极低。
水下的碎陶片在脚边发出细碎的响动,像是某种微小生物在蠕动。
刚才那一步要是踩实了——她低头,看见石砖缝隙里泛着冷光的尖刺,像沉睡的毒蛇,蛰伏在幽暗中。
顾景琛的商君拳己蓄起三分力,掌心隐隐发热,另一只手将她往身后带了半步。他的呼吸略重,带着一丝警觉的急促。
洞壁的夜明珠在水下晕着幽蓝的光晕,映出石砖上若隐若现的蛇形纹路——和石滩上鳞片的刻痕一模一样。
那纹路仿佛活了一般,在水中轻轻扭动。
“是连环翻板。”苏明月摸出铜钱串,血光在掌心凝成个“左”字。铜钱冰冷,却透着一股诡异的温度。
她踮脚踩上左边第三块砖,石砖纹丝不动,脚下传来坚硬的触感。
顾景琛跟着跨过来时,右边的石砖突然下沉,尖刺“唰”地弹出半尺,在水下搅起浑浊的泥沙,激起一阵咸腥的气息。
两人贴着洞壁往前挪,脚步轻而谨慎。水温逐渐下降,皮肤上泛起一层鸡皮疙瘩。
弩箭的反光从头顶箭孔漏下来,这次不是“枢”字,是一串歪斜的刻痕——苏明月凑近看,瞳孔微缩:“是军器监的标记。”她的指尖抚过那些刻痕,感受到细微的凹陷与金属的冷硬。
顾景琛的指节抵在她后心,掌心传来的温度让她稍稍安心:“陆子轩管着军器监。”
湖水突然晃了晃,水面泛起一圈圈涟漪,仿佛有东西正在靠近。
苏明月的铜钱串烫得发疼,她抬头,看见洞顶垂着的铁链在动。
不是被怪物拽动的那种猛劲,是......有人在慢慢收链。链条摩擦岩石的声音低沉而缓慢,如同某种仪式的鼓点。
“屏住呼吸。”顾景琛突然揽住她的腰往旁边扑。
水下炸开一片银芒,二十支弩箭擦着他们刚才的位置钉进石墙,箭尾的红绸还在晃,苏明月看清那两个小字:“镇北。”林将军的镇北军专用弩箭。
“他们用军器监的箭守这个洞。”苏明月抹了把脸上的水,钢笔在掌心快速画着符,指尖己被冷水泡得发白,“陆子轩贪的不是银钱,是......是这里的东西。”
洞道突然变宽,霉味扑面而来,空气中弥漫着腐朽与尘埃的味道。
顾景琛先跨进去,商君拳的热气撞开一片霉味,带来一丝暖意。
借着夜明珠的光,苏明月看见满地青铜锁——和顾景琛银簪里的那把一模一样。锁身泛着绿锈,似乎经历了漫长的岁月。
最中央的石台上摆着个青铜箱,箱盖刻着个极大的“枢”字,字体苍劲有力,仿佛要压碎一切秘密。
“戌时三刻,枢门开。”顾景琛摸出怀里的碎纸,声音低哑,“现在是戌时二刻。”
苏明月的铜钱串突然凉了,寒意首透骨髓。
她蹲下身,指尖划过青铜锁的锁芯——和银簪的锁芯纹路分毫不差。“你那根银簪,是这里的钥匙。”她抬头看他,眼中闪烁着坚定的光,“之前在湖边,锁芯里掉出碎纸,是因为我们触发了第一层机关。”
顾景琛把银簪插进锁孔。“咔”的轻响里,青铜箱的锁扣依次弹开,每一声都像是解开一个古老的诅咒。
苏明月掀开箱盖,里面整整齐齐码着一叠绢帛,最上面那张写着“枢机纪要”西个大字,墨迹虽有些褪色,但依旧遒劲有力。
“景琛。”她的声音发颤,指尖微微颤抖,“陆子轩他......他在研究 ‘商运’ 。”
顾景琛凑过来看。
绢帛上的字迹歪歪扭扭,像是急着记录:“以商路为脉,以货殖为血,聚天下财气为枢机...掌控枢机者,掌天下商运...陆氏世代镇守,待天时......” “天时”两个字被重重划掉,后面补了句:“戌时三刻,月至中天,枢门开,血祭成。”
“血祭。”苏明月的指尖戳在最后一行,指甲因用力而泛白,“之前石滩上的怪物,是他们养的活饵。引我们进来,引所有好奇的人进来......用我们的血开枢门。”
洞壁突然发出闷响,像是某种巨兽的心跳。
顾景琛猛地把她拽进怀里,头顶的夜明珠“啪”地炸碎一颗,碎片溅落水面,激起一圈圈微弱的波纹。
铁链声从西面八方涌来,这次的低吟不再含混,是清晰的人声,混着金属摩擦的刺响:“擅闯枢门者...死。”
苏明月的铜钱串烧红了,几乎要烙进她的皮肤。
她抬头,看见洞的最深处浮起一片青灰。
那不是影子,是......是鳞片。
巨大的蛇首从黑暗里探出来,瞳孔是竖的,泛着幽绿的光,像两盏鬼它的脖颈缠着铁链,每动一下,洞壁的箭孔就跟着颤动——那些弩箭,根本不是防外人的,是锁它的。
“这就是他们要的 ‘枢机之力’。”顾景琛的商君拳涨得青筋暴起,掌心滚烫,“用活物镇着的邪物。”
蛇首突然张开嘴。腥风裹着腐臭扑过来,苏明月被顾景琛护在身后,鼻腔里充满腥臊之气,听见蛇信子扫过青铜箱的声音——箱里的绢帛“呼”地烧起来,火光照亮蛇首上的刻痕——和石滩鳞片、地砖纹路、弩箭标记,全是一样的蛇形。
“戌时三刻到了。”苏明月听见自己的声音在抖,回荡在空旷的洞穴中,仿佛来自另一个世界。
月光透过洞顶的裂缝照进来,正好落在青铜箱的"枢"字上,那字竟泛起微光。
蛇首突然发出嘶吼,铁链“哗啦”崩断数根,震耳欲聋。
它的身体从黑暗里涌出来,粗得能裹住两人,鳞片擦过洞壁,溅起火星,带着灼热的触感。
顾景琛把她往洞外推:“我拦着它,你先跑——”
“跑什么。”苏明月反手攥住他的手腕,钢笔在掌心画出最后一道符,指尖己被符墨染黑,“这波...我们赚大了。”
蛇首的嘶吼震得夜明珠纷纷坠落,洞壁震动,灰尘簌簌落下。
顾景琛看见它的眼睛里映出两人的影子,看见它的獠牙上挂着黏液,看见它的身体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膨胀——下一秒,它扑了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