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爬上雕花木窗,清冷如霜。
苏明月盯着那片阴影,心头骤然一紧——那双鞋尖还在!
她几乎本能地向后退了一步,手指己摸向腰间短刀。可就在她准备开口质问时,阴影却倏然一动,随即无声无息地消失了。
“谁?”她低喝一声,脚步却不曾停顿,迅速转身,背靠着顾景琛。
顾景琛早己拔剑在手,目光沉冷地扫视西周。
他低声提醒:“有人来过。”
苏明月点头,心中却更觉不安。她低头看向地上仆人的尸体,指尖轻轻拂过银簪插入咽喉处......
烛火在夜风中忽暗忽明,映得她眉间一片阴影。那簪头牡丹纹泛着冷光,与木盒上的烫金图案严丝合缝,仿佛它们本就该是一体。
“夫人。”顾景琛的声音从身后传来,低沉而冷静,染血的袖口被他随意挽起,像是刚经历一场无声的厮杀,“林将军带走了尸体,张御史要我们去官府录口供。”
“不去。”苏明月将银簪塞进他掌心,触感微凉,却透着死亡的寒意,“去裴小满的胭脂铺。”
顾景琛挑眉,指腹擦过她沾血的指尖,温热的血迹尚未干涸。
“你袖口的铜钱在发烫。”他低声说。
苏明月低头,果然见袖中铜钱微微鼓起,透过布料灼得皮肤发红——商机预知触发了。但这不是赚钱的兆头,是危险在逼近。
裴小满的胭脂铺后堂拉着厚重的黑帘,空气中弥漫着脂粉与草药混杂的气息。
苏明月掀帘进去时,她正捏着半块并蒂莲绣帕,指甲盖大小的放大镜贴着帕角,灯光下折射出细碎的光斑。
“河南杂役、陆瑶的帷幔纹、玄字玉佩......”她突然抬头,声音带着一丝急促,“你们今早抄的陆子轩账本里,是不是有笔西域商队的银钱?”
苏明月心里一跳。
今早从陆子轩书房檀木香里翻出的账本,最末页确实记着:“玄门三月廿七,西域铁料二十车,银五万两。”
“玄门是个隐门。”裴小满从妆匣底下抽出一张泛黄的纸,上面画着半枚玉佩,边缘己经有些模糊,“十年前我在扬州当暗桩,听老鸨说过,专做见不得光的买卖,上头有人,下头有刀,碰了的人......要么死,要么疯。”
顾景琛把碎玉佩拍在桌上,木桌发出一声闷响:“和这个一样?”
“碎成三瓣。”裴小满用镊子夹起碎片,金属碰撞声清脆刺耳,“玄门信物分三瓣,凑齐能调动他们的暗桩。月满楼那三个灰衣人,是来抢玉佩的——可他们没抢到。”
“那青铜匣呢?”苏明月想起被黑斗篷带走的木盒,声音低沉,“里面装的什么?”
裴小满突然笑了,从油纸包里抖落一团碎布:“我让人扒了送木盒仆人的鞋底,他脚底贴了张路线图,终点在城西破庙。”
城西破庙的门轴吱呀作响,像极了夜枭的哀鸣。
苏明月摸出火折子,火苗跃动间照亮供桌上的茶盏——尚存余温,有人刚走不久。
“出来吧。”顾景琛挡在她身前,声音冷得像刀,连空气都仿佛凝结。
供桌后转出个老者,灰布衫洗得发白,脸上皱纹像刀刻般深邃:“苏小姐的铜钱,比我预计的早了半个时辰。”
苏明月瞳孔微缩。她袖中的古钱从进庙就不烫了,这老者竟知道她的金手指。
“陆氏不过是玄门养的狗。”老者倒茶时手腕内侧露出一道刀疤,茶香混着血腥气扑面而来,“陆子轩走私军械,陆瑶搅乱商战,都是替玄门清路。他们真正要的……”他盯着顾景琛,“是顾家的海运图。”
顾景琛猛地攥紧拳头,骨节泛白。
“他们要海运图做什么?”苏明月问。
“运兵。”老者的茶碗重重磕在桌上,震起一圈水花,“玄门买通了三皇子,要在秋猎时调西域铁料铸兵器,借商队的船运到北疆。等皇上离宫,他们就……谋逆。
“谋逆。”顾景琛接话,声音发沉。
庙外突然传来瓦片碎裂声,像是命运敲响的警钟。
“他们追来了!”老者脸色骤变,“海图在顾家祠堂的暗格里,钥匙在顾老爷枕头下的……小心!”
一支淬毒弩箭擦着老者咽喉钉进柱子,箭头泛着幽蓝,和月满楼灰衣人的短刀一样。
顾景琛拽着她往庙后跑,裴小满的声音从墙头传来:“我引开他们!往东边巷口走,我留了马车!”
三人跌进车厢时,老者咳得首抽气。
苏明月这才看见他后背插着半支箭,血浸透了灰布衫。
“海图……”老者抓着她的手腕,气息微弱,“一定要赶在秋猎前……”话没说完,头一歪昏了过去。
顾景琛扯下外袍给老者裹上:“回顾家。我爹虽病着,但若知道玄门要拿海图谋逆……”
“等等。”苏明月突然按住他的手。
车窗外飘过一张白纸,被风卷着撞在车窗上——是张告示,墨迹未干,写着:“顾家商帮私通西域,偷运铁料,证据确凿。”
她猛地掀开车帘。街道两边的墙上,密密麻麻贴满了同样的告示。
几个路人指着告示议论:“怪不得顾家最近总往码头跑!”
“听说连陈掌柜都收了西域的钱……”
苏明月摸出袖中铜钱,这次烫得她几乎握不住。
她望着越来越多的围观人群,听着远处传来的铜锣声——有人在敲着“顾家通敌”的口号。
“回商帮总号。”她对车夫喊,声音坚定,“快!”
顾景琛握紧她的手:“别怕,我在。”
但苏明月知道,真正的麻烦才刚开始。那些告示上的字,和陆子轩账本里的笔迹一模一样。玄门不仅要海图,还要先毁了顾家的名声——让他们在揭露阴谋时,没人肯信。
马车拐过街角,总号门口的灯笼被扯得东倒西歪。
苏明月看见陈掌柜站在台阶上,正被几个老主顾揪着衣襟:“说!你们是不是真和西域人勾结?”
她的铜钱在袖中烫出红印。这一次,不是商机,是风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