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家老宅的烟尘还未散尽时，墨尘的玄铁短刀己在竹林深处劈开了第三道藤蔓。
他的左臂还在渗血，伤口处的皮肉外翻着，被青铜巨人剑气灼伤的地方泛着诡异的焦黑。苏清影跟在他身后，手里的瓷瓶时不时发出碰撞声，里面是她匆忙间收好的护脉丹和清瘴丹——刚才的激战太急，她甚至没来得及给墨尘上药，此刻看着他染血的衣袖，指尖捏得发白，像攥着团烧红的烙铁。
“歇会儿吧。”林素影突然停下脚步，镇魂藤在她掌心绕了个圈，藤蔓末梢的尖刺轻轻点在地面，那里的泥土泛着淡黑色，是血煞阵残留的煞气，“再走下去，煞气入体更麻烦。”
墨尘这才发现，自己的呼吸己经乱了。鸿蒙灵脉在刚才的爆发中耗损了太多灵力，此刻像口枯井，任凭他怎么催动，都只能引出涓涓细流。他靠在棵老竹上，竹身被他压得微微弯曲，竹叶上的露水簌簌落下，打在他的脖颈上，凉得像冰。
苏清影立刻放下药篓，从里面掏出个白玉小瓶，里面是她用伴灵花的花蜜和自己的丹火精华炼制的“玉露膏”。药膏是淡金色的，散发着淡淡的甜香，抹在伤口上时，墨尘忍不住闷哼了一声——不是疼，是那股暖流顺着经脉游走时，像有无数只小手在轻轻按摩，舒服得让人发颤。
“忍忍。”苏清影的声音很轻，指尖的动作却很稳，药膏在她掌心化开，顺着他的伤口纹路细细涂抹。她的睫毛很长，垂下来时在眼睑处投下片阴影，墨尘能闻到她发间的药香，混着竹林的清气，像春日里刚开封的新茶。
两人靠得太近，墨尘甚至能感觉到她呼吸时胸口的起伏。她的指尖偶尔碰到他的皮肉，像羽毛扫过，引得他伤口周围的皮肤一阵发麻。苏清影似乎也察觉到了什么，涂药的动作越来越慢，耳尖悄悄爬上层粉色，像被竹叶上的露珠浸过的朝霞。
“我来。”林素影突然从怀里掏出个黑色陶罐，里面是她用蚀心藤汁液和噬心蚣的涎液调制的药膏，“你的玉露膏治外伤，我的‘化煞膏’能清煞气。”
她蹲下身时，裙摆扫过墨尘的靴面，带起些泥土。黑色的药膏抹在焦黑的伤口上，发出“滋滋”的声响，冒出淡淡的白烟。林素影的指尖比苏清影凉些，触到皮肤时，墨尘打了个轻颤，却看到她的耳根也泛起层薄红，只是被她垂着的发丝遮住了大半，不细看根本发现不了。
两个女孩一左一右地为他处理伤口，谁都没说话，只有竹林的风声和药膏化开的轻响。墨尘看着苏清影泛红的耳尖，又看了看林素影被发丝遮住的侧脸，突然觉得左臂的疼痛好像减轻了许多，反而是心口处，像被什么东西轻轻撞了下，暖暖的，又有点发慌。
“好了。”苏清影率先收了手，把剩下的玉露膏塞进墨尘手里，指尖碰到他的掌心，像被烫到似的缩回去，转身去收拾药篓，“我去附近看看有没有‘冰心草’，能帮你稳固灵力。”
林素影也默默收起陶罐，镇魂藤在她腕间绕了三圈，才低声说：“我去捡些干柴，晚上生篝火驱寒。”
两人几乎是同时转身，朝着竹林的两个方向走去，裙摆扫过竹叶的声音，像谁在心里悄悄打了个结。
墨尘靠在老竹上，看着她们的背影消失在竹林深处，突然低头看了看自己的左臂。伤口被白色的布条缠着，上面还残留着玉露膏的甜香和化煞膏的清苦，两种味道混在一起，竟有种说不出的安心。他试着运转了下灵力，发现丹田处的鸿蒙灵脉虽然依旧虚弱，却比刚才活跃了些，像是有什么东西在里面慢慢苏醒。
苏清影在竹林里找了半柱香的时间，才在块潮湿的岩石下发现了几株冰心草。草叶上挂着晶莹的露珠，触碰时会发出淡淡的蓝光，是稳固灵力的上好药材。她刚想伸手去采，却看到草叶下藏着只通体碧绿的小蛇，蛇信子吐得飞快，正对着她的指尖嘶嘶作响——是“青鳞蛇”，毒性不算烈，却能麻痹修士的灵力。
她下意识地想祭出丹火，又怕动静太大惊到墨尘，只能屏住呼吸，慢慢往后退。可那青鳞蛇却像认准了她似的，突然弹起身子，朝着她的手腕咬来。
“小心！”
墨尘的声音突然从身后传来，紧接着是玄铁短刀划破空气的轻响。青鳞蛇被刀背拍中，像片叶子似的飞了出去，摔在远处的竹林里，没了动静。
苏清影惊魂未定地回头，看到墨尘站在她身后，左臂的布条又渗出了些血迹，显然是刚才动作太急扯到了伤口。“你怎么来了？”她的声音带着不易察觉的慌乱，指尖还保持着后退时的姿势，像只受惊的小鹿。
“听见动静。”墨尘的目光落在她微微发颤的手腕上，那里离青鳞蛇的攻击范围只有寸许，“这蛇的毒液能麻痹灵力，你没受伤吧？”
“没、没有。”苏清影低下头，看着脚边的冰心草，突然蹲下身开始采摘，指尖却好几次碰到草叶上的尖刺，疼得她悄悄蹙了蹙眉，却没吭声。
墨尘也蹲下来帮忙，他的动作比苏清影熟练得多，指尖捏住草茎的力度刚刚好，既不会损伤药草，又能避开叶片上的细刺。两人的手偶尔会在草丛里碰到一起，苏清影的指尖总是先一步弹开，像被什么烫到似的，脸颊的粉色漫到了脖颈，像落了层桃花粉。
“够了。”墨尘率先停下动作，手里己经攒了一小把冰心草，“回去吧，林素影该等急了。”
苏清影“嗯”了一声，低着头跟在他身后，看着他左臂的布条被风吹得轻轻晃动，突然从药篓里掏出个小瓷瓶，往他手里塞：“这是‘凝气丹’，能补点灵力，你刚才……”
她的话没说完，就被墨尘打断：“你留着吧，你的丹火消耗也很大。”他把瓷瓶推回去时，指尖不小心碰到她的掌心，两人像触电般缩回手，各自往后退了半步，竹林的风从他们之间穿过去，带着片被吹落的竹叶，落在苏清影的发间。
墨尘伸手想帮她把竹叶摘下来，手伸到一半又停住，转而指了指她的头发：“有片叶子。”
苏清影慌忙抬手去捋，指尖在发间乱抓了半天，才把那片竹叶捏在手里。她看着墨尘转身离去的背影，突然觉得那片竹叶烫得像团火，捏在掌心，连带着心跳都乱了节奏。
林素影在竹林深处的空地上生好了篝火。她用镇魂藤围了个简易的圈子，藤蔓上的尖刺朝外，能防些低阶妖兽。篝火上架着个陶罐，里面煮着灵米粥，是她从丙字院带出来的干粮，此刻正咕嘟咕嘟地冒着泡，散发出淡淡的米香。
看到墨尘和苏清影回来，她只是抬了抬眼皮，往篝火里添了根干柴，火星溅起来，映得她的瞳孔亮了亮：“粥快好了，先暖暖身子。”
苏清影把冰心草递给她：“能放进粥里吗？帮墨尘补补灵力。”
林素影接过草叶，指尖在叶片上轻轻捻了捻，点了点头：“切碎了放进去，效果更好。”她从袖中掏出把小巧的银刀，刀身很薄，是专门用来处理药草的，切碎冰心草时，动作快得几乎出了残影，却没溅出一点汁液。
墨尘靠在篝火旁的老竹上，看着两个女孩一个切药草，一个往陶罐里添水，突然觉得这竹林深处的傍晚，比青云学院的丙字院还要暖和。他闭上眼睛，开始运转鸿蒙灵脉，这次竟比刚才顺畅了些，丹田处像有股暖流在慢慢升腾，带着草木的清气——是冰心草和灵米粥的灵气，正顺着篝火的热气往他体内钻。
“好了。”林素影把一碗盛好的灵米粥递给墨尘，粥里飘着几片切碎的冰心草，淡绿色的，像撒了把碎玉。她递碗的手很稳，指尖离他的手指还有半寸时就停住了，等着他来接，眼神却落在篝火的火苗上，像是在研究什么。
墨尘接过粥碗时，指尖还是不小心碰到了她的指腹，冰凉的，像块刚从溪水里捞出来的玉石。林素影的手几不可察地抖了下，转身去给苏清影盛粥时，耳后那点被发丝遮住的红，又深了些。
苏清影喝着粥，目光时不时往墨尘那边瞟。他喝粥的动作很慢，左臂一动不动地放在身侧，显然是怕牵动伤口。她突然想起刚才在岩石下，他为了救她，不顾伤势冲过来的样子，心里像被什么东西填满了，暖暖的，又有点发酸。
夜幕降临时，竹林里的雾气浓了起来。墨尘靠在老竹上打坐，呼吸渐渐变得悠长。苏清影和林素影坐在篝火旁，谁都没说话，只有火星偶尔噼啪爆开，映得两人的脸忽明忽暗。
“他的灵脉……好像有点不一样了。”苏清影突然低声说，目光落在墨尘的丹田处，那里隐隐有层青光在流转，比白天亮了些，“刚才疗伤时，我感觉到他的灵力里，多了点草木的气息。”
林素影的指尖在镇魂藤上划了下，藤蔓发出轻微的颤动：“雷家的血煞柱里，藏着百年的草木精魂，被玄鸟火一烧，估计都融进他的灵脉里了。”她顿了顿，声音压得更低，“这是好事，鸿蒙灵脉本就与天地相通，吸收草木精魂，能让他的灵力更纯粹。”
苏清影点点头，往篝火里添了根柴：“就是不知道……会不会有副作用。”
“应该不会。”林素影看着墨尘平稳的呼吸，眼神里闪过一丝自己都没察觉的担忧，“他的意志力比我们想象的要坚定。”
两人又陷入了沉默，只有竹林的风声在耳边回响。苏清影的目光落在墨尘染血的衣袖上，突然从药篓里拿出块干净的布条，借着篝火的光，开始细细地缝补——白天为了处理伤口，布条被撕开了道口子，不缝好明天怕是不够用。
她的针法很细，针脚像排列整齐的小蚂蚁。林素影看着她手里的针线，突然从袖中掏出个小小的银线轴，递过去：“用这个，更结实。”
苏清影接过线轴，指尖碰到她的指腹，两人同时愣了一下，随即都低下头，一个穿线，一个继续添柴，篝火的光落在她们交叠的影子上，像幅被拉长的画。
深夜的竹林格外安静，只有妖兽偶尔的嚎叫从远处传来。墨尘猛地睁开眼睛，丹田处的暖流突然变得汹涌，像条苏醒的小龙，在经脉里奔腾游走！他的灵力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增长着，原本枯竭的鸿蒙灵脉，此刻像被春雨滋润过的田地，处处透着生机。
“怎么了？”苏清影和林素影同时察觉到他的异样，围了过来。
墨尘的身体开始发烫，皮肤泛起淡淡的青色，那是鸿蒙灵脉全力运转的迹象。他咬着牙，努力控制着体内暴涨的灵力，却感觉它们像脱缰的野马，在经脉里横冲首撞，随时可能撑爆他的身体！
“灵力失控了！”苏清影的脸色瞬间白了，她想祭出丹火帮他疏导，却被林素影拦住。
“不能碰！”林素影的眼神异常凝重，“他在突破！强行干预会走火入魔！”
她的镇魂藤突然缠上墨尘的手腕，黑色的藤蔓发出幽幽的红光，将他体内溢出的灵力引向地面，渗入竹林的泥土里。苏清影也反应过来，从药篓里掏出大把的冰心草，捏碎后往墨尘的眉心抹去，淡绿色的汁液顺着他的鼻梁滑落，带着刺骨的凉意，稍稍压制了些体内的燥热。
墨尘的意识在清醒与模糊间徘徊，他能感觉到两股力量在帮他——一股是苏清影指尖的清凉，像山间的清泉；一股是林素影藤蔓的沉稳，像扎根的古木。这两股力量缠绕着他体内的灵力，引导着它们顺着经脉流转，原本横冲首撞的“野马”，渐渐变得温顺起来。
不知过了多久，天边泛起鱼肚白时，墨尘体内的灵力终于平稳下来。他缓缓睁开眼睛，看到苏清影趴在他的膝头睡着了，长长的睫毛上还沾着点冰心草的汁液，像挂着颗晶莹的露珠；林素影靠在旁边的老竹上，镇魂藤还缠在他的手腕上，她的脸色有些苍白，显然是耗损了太多灵力，却依旧保持着警惕的姿势，手指还搭在藤蔓的尖刺上。
墨尘的心里突然涌起股暖流，比刚才突破时的灵力还要滚烫。他小心翼翼地抽出被苏清影压住的腿，又轻轻解开林素影腕间的镇魂藤，动作轻得像怕惊扰了晨露。
他站起身时，才发现自己的修为竟然突破到了筑基后期巅峰！鸿蒙灵脉运转时，经脉里的灵力比之前浑厚了数倍，举手投足间，都带着淡淡的草木清气，连呼吸都变得格外顺畅。
“醒了？”林素影不知何时睁开了眼睛，看着他身上的青光，眼神里闪过一丝惊讶，随即又恢复了平静，“感觉怎么样？”
“很好。”墨尘的声音带着突破后的沙哑，却异常有力，“多谢你们。”
苏清影也被他们的对话吵醒，揉着眼睛抬头，看到墨尘身上的青光，瞬间清醒过来：“你突破了？”她的声音带着惊喜，脸颊因为刚睡醒，泛着健康的粉色，像熟透的苹果。
墨尘点点头，正想说什么，突然听到远处的竹林里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三人对视一眼，瞬间进入戒备状态——墨尘握紧玄铁短刀，苏清影祭出丹火，林素影的镇魂藤蓄势待发。
脚步声越来越近，一个穿着九域联盟服饰的青年从竹林里冲了出来，看到墨尘，脸上露出狂喜的神色：“墨尘兄弟！可算找到你了！”
是萧烈身边的护卫，小李。
“怎么了？”墨尘认出他，稍稍放松了警惕。
“萧大人让我来报信，血煞教在中州城外围的‘黑风寨’聚集了大批教徒，好像在策划什么阴谋！”小李跑得满头大汗，从怀里掏出块玉简，“这是黑风寨的地形图，萧大人说，以你的实力，或许能潜入寨中探查虚实。”
墨尘接过玉简，神识扫过，上面的地形图标注得很详细，黑风寨的布防和可能的密道都标得清清楚楚。他的目光落在寨中央的标记上，那里画着个与雷家血煞柱相似的符号——显然又是个血煞教的据点。
“什么时候出发？”墨尘的声音沉了下来，刚突破的灵力在体内蠢蠢欲动，像在期待一场新的战斗。
“最好现在就走，萧大人说他们可能今晚就动手。”小李擦了把汗，“黑风寨离这儿不远，快马加鞭，傍晚就能到。”
墨尘看向苏清影和林素影，两人同时点了点头。
“我们一起去。”苏清影的丹火在掌心跃动，比之前亮了许多，显然这几天的历练也让她的丹火精进了不少，“我的丹火或许能帮上忙。”
林素影的镇魂藤在她身后舒展，发出轻微的“嘶嘶”声：“毒藤能悄无声息地解决守卫。”
墨尘看着她们坚定的眼神，突然笑了笑：“好，一起去。”
收拾东西的时候，苏清影把缝补好的布条递给墨尘，指尖不小心碰到他的手腕，两人像触电般缩回手，苏清影的脸颊红了红，转身去背药篓，却没注意到自己的发间，还别着片小小的竹叶——是早上墨尘没来得及提醒她摘下的那片。
林素影看到了，却什么也没说，只是在路过她身边时，装作整理自己的头发，悄悄帮她把竹叶摘了下来，捏在指尖，走了几步，又轻轻丢进了竹林里，像丢了个谁都没察觉的秘密。
三人跟着小李往黑风寨的方向赶，晨光透过竹林的缝隙洒在他们身上，拉出三道长长的影子，紧紧相随。墨尘走在中间，能闻到左边苏清影发间的药香，也能感觉到右边林素影镇魂藤的微动，心里突然觉得无比踏实。
他知道，黑风寨的挑战不会轻松，血煞教的阴谋也远比他们想象的要复杂。但只要身边有这两个人，有她们指尖不经意的触碰，有她们悄悄泛红的耳尖，有她们并肩作战的默契，他就什么都不怕。
鸿蒙灵脉在体内缓缓运转，带着草木的清气和两人的气息，在他的经脉里流淌，像条温暖的河，载着他们，驶向未知的前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