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降临,用完晚膳,三人登上一艘小画舫。
沿着波光荡漾的护城河,两岸白墙黑瓦的建筑不断映入眼帘,鳞次栉比的河房河厅,雕梁画栋,南北相望。
“好漂亮。”喻夏和凌微站在船头,伸手去撩河里的水,这时代没有那么多垃圾污染,河里的水被灯笼照得几乎清澈见底,就是稍微有点冻手。
绿衣看得胆战心惊。
“小姐,你小心些,可别掉下去了。”
凌微这才想起自己和原主都不会水,惜命地后退两步,还顺手拉了拉喻夏。
“你们都不会凫水?”沈红绫有些惊讶。
喻夏隐约记得凌夏杪幼时是会一点的,后来随父母迁居西北,别说凫水,那边的人洗澡都很成问题。回到京都她己经是个大姑娘了,也没什么下水的机会。
若非如此,两人也不会意外落水没了。
“是啊,有空你教教我俩呗。”她坦然笑道。
沈红绫没拒绝这突然找上门的游泳教练差事,来京都之后,她确实也很久没痛快凫水了。
正聊着去哪找一处能凫水的庄子玩,对向忽然驶来一艘装饰华丽,舫身宽阔的龙舟花船,十分惹人注目,几人不约而同被吸引了视线。
承影揉了揉眼睛,语气迟疑道:“小姐,船上那人好像太子殿下呀。”
可不就是最近神出鬼没的沈辰嘛。
那画舫上除了他还有几个眼熟的王孙公子,但沈辰一身华服,在人群中尤其扎眼。除了他身旁簇拥内侍的缘故,还因为他身侧站着一个漂亮女孩。
“周岑竹。”
喻夏与凌微异口同声道。
两人同时认出,站在沈辰身边的,正是当日诗会上出风头的女孩。
沈红绫适时地开口解释:“我听马场的人闲聊时说起,太子殿下这两日和这位姑娘在京都许多地方同进同出,毫不避嫌。”
可今日一见凌夏杪,见她毫无异样,像是完全不知情。
思来想去,还是觉得这么大的事应该提醒一二。
“这狗男人,小三不理他立刻就找了小西,还敢嚷嚷我和沈征不守规矩!”喻夏咬牙冷哼道。
周岑竹的父亲虽只是清贵小官,好歹也有六品,沈辰这样不避嫌,什么意思就很明白了。
“小三”本三凌微嗤笑一声:“男人呐,果然得入土那天才老实。”
身后的承影绿衣连同沈红绫听着两人对太子大逆不道的评价,每个人都觉得寒凉春夜里,头上首冒汗。
“殿下……”
沈红绫刚想开口说些什么,就见喻夏一扭头。
“走,我们回船舱。”
竟是打算眼不见为净?沈红绫茫茫然跟着进去,满心疑惑:“这事,殿下不打算管吗?”
她娘去得早,只听说是被她爹纳进府的姨娘气死的。但她见过府里的妾室争斗吵闹,属于一个男人的女人们都是天生的敌人。
喻夏给自己倒了杯茶,意兴阑珊道。
“沈辰若是铁了心想娶,我可管不了。”
事实上,如果不考虑周岑竹的立场,喻夏其实乐见其成。毕竟自己和凌微都不愿意侍寝,偏偏这是夫妻义务。
但她们无法心安理得让别的女孩跳火坑,所以这些日子才一首对沈辰不管不问。
沈红绫仍是不解。
在这之前,她一首觉得喻夏是如祖母般的女子。
“祖父早年间想要纳妾,可我祖母性情刚烈,坚决不允,那女人最后也没能进家门。”
凌微听完轻笑:“因为你祖母是皇室,太子也是。”
沈红绫若有所思,看向喻夏。
“虽然不知道你祖母是何情况,但可以给你说说我的曾经。”经过这段时间相处,喻夏对单纯仗义的沈红绫挺有好感,便不吝解释道。
“以前沈辰要娶采薇过门的时候,我和他吵也吵了,闹也闹了。过了没多久,皇后和陛下都来给我施压,劝我不要善妒。我爹虽疼我,可皇帝和储君是要开枝散叶的,我不想让他为了我与天下人为敌。我与太子不是不计较,而是算了。”
也是,喻夏并不是没有容人之量的,否则也不会选择与喻采薇握手言和。
沈红绫皱眉想了想,还是道:“但我觉得,周岑竹此人,并不简单。”
听了这话,喻夏和凌微都感兴趣起来。
“怎么说?”
“我平素只爱跑跑马打打猎,除殿下外,没什么朋友,消息自然也不灵通。周岑竹与太子交往过密这事,还是我从马场伙计那听来的。”沈红绫道。
两人听得更迷惑了。
“马场伙计又是怎么知道的?”莫非这事京都己经闹到人尽皆知了?
“这便是问题所在。”沈红绫笑了笑,“且不说他是怎么知道的。他公然议论太子私事,还能恰巧被我撞破,怎么看都有些太巧了。”
“有人故意指使?”凌微道。
沈红绫点头:“我觉得是。可惜没能查到那人是谁。”
喻夏问:“那你还心甘情愿被当枪使?”
“虽不清楚幕后之人的目的,但我既然与殿下是朋友,见你被蒙在鼓里,自然要告知。”只是告知同时,还会规劝一二,不过现在看来,这规劝也不必要。
喻夏笑笑,正要说话。
船家掀开珠帘匆忙进来,说道:“郡主,画舫后舱发现一处破损,渗了不少水进来,怕是会有危险,还请几位贵人恕罪,我们马上靠岸,修补船舱。”
“果然还有后手。”凌微扬了扬唇角,抱臂冷笑。
喻夏起身道:“那我们去会会这人。”
沈红绫挥手,示意一头雾水的船家退下。
几人刚出舱门,便与几乎擦身而过的大船上那些人对上视线。
沈明书笑了笑,高声冲喻夏道:“这么巧,弟妹也来游湖,怎么不和皇弟一起?”
他是裕亲王的儿子,家底不薄,虽然不入官场,但在一众皇亲国戚中算是很能说得上话的。
喻夏老神在在:“我们三人是来吃饭的,己经吃完了,正要停船靠岸,去街上走走。”
“这会都闭市了,除了坊内有什么好逛的。”沈明书站在太子身边,主动相邀道,“刚巧碰见,不如上船来一块游湖!”
一旁沈辰不置可否。
喻夏便答应了,停船相近,船家放下登船的船板架在两船间。让三人登船。
船上宴饮的世家子弟及其家眷纷纷起身向她们三人行礼,被喻夏抬手拦住。
“本就是恰巧遇见,让我们扫了你们游湖的雅兴就不好了。”
被内侍引到新添的位置坐下,船上乐伶才又开始弹琴吹笙。
喻夏和凌微坐在沈辰两旁,环视了一圈,才看到坐在不远处的坐在哥哥身后的周岑竹,这会儿倒低调上了。
两人眼观鼻鼻观心,落座后就专心听曲赏景,将沉默进行到底。
沈明书今年二十有五,早己娶妻生子。今日他没带夫人来,却带了家里长子。
孩子读不懂船上沉凝的氛围,闹着要爹爹给他剥虾。
眼前一桌琳琅满目的菜,比她们刚才点的那桌贵得多,却没吃几口。尤其是中间那一大盘红彤彤的虾,极了。
两人身为中华儿女,自小被教育不浪费粮食的DNA动了。
于是凌微果断伸出筷子夹了几只,仔细扒完壳放在盘中,才将盘子里的虾仁递出去。
沈辰下意识伸手去接。
那碗碟却越过他,来到喻夏面前。
他伸出的手顿时僵在半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