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宴在即,两人稍作休整,相携出了院子,但细心的人还是能看得出来其中的疏离与隔阂。
如今陛下后宫人数不少,子嗣却不丰。成年的皇子统共就那么几个,公主更是寥寥。
喻夏与凌微将京都的公主和皇子妃都列上,才勉强凑满一桌。
可当天还是缺席了一位——长公主沈懿,这位长公主是陛下第一个孩子。自小便极得陛下宠爱,五六岁时就有了封号文昌,陛下还把极为富庶的安、隋两州赐给她做封地。
驸马意外坠马后,陛下又把她接回京都公主府住着,据说养了好几个面首在府里伺候,堪称人生赢家。
她的侍女今早回了帖子过来,说是偶感风寒,身体有恙,不能出门吹风。
那张排在戏台前列,本就过分稀疏的主桌便首接空了一块。
凌微想了想,将喻夫人带到座位后,并没有在她身边落座,反倒去了那桌填补空缺。
桌子对面,五皇子的正妃柳淑琴扫她一眼,眸中闪过一丝厌恶。
柳淑琴垂下眼眸,指尖拨了拨眼前玉箸,语调阴阳怪气。
“太子府的规矩可真新奇,什么时候良娣都能越过正妃当家做主了?”
可惜凌微心中烦闷,根本没留意这句话,反倒是桌上其他几位,脸上都浮现出尴尬。
宁安公主沈雁轻咳一声提醒:“皇嫂……”
“皇嫂心中有怨,可别发泄在无辜之人身上。”
一道声音蓦然从柳淑琴身后响起,将众人目光引了过去。
喻夏本是要陪大嫂二嫂,却见凌微忽然换了座。注意到凌微脸上挂着程式化的微笑,眼神却一片空茫,那是凌微心情不好时习惯性掩饰情绪的表情。
于是她急忙和两位嫂子说了一声,换了桌子。
过来时,喻夏恰好听见柳淑琴那句奚落凌微的话。
她记性很好,当即想起刚穿越过来那会儿,承影曾与她讲过的那则关于五皇子寻花问柳,柳淑琴砸了青楼的八卦。
怪不得,柳淑琴明明和凌夏杪关系也不怎么好,却十分看不惯喻采薇。
喻夏十分自然地将椅子移了移,坐在凌微身旁。
凌微刚回神,就听喻夏姿态潇洒,气不死人不偿命道:“您若看不惯五哥在外风流,和他大闹一场就是,再不济,就找到他和外面的女人,砸打一通,何必这样指桑骂槐呢?”
喻夏支着下巴,对柳淑琴笑得一派天真。旁人却默默屏神静气,大气都不敢出。
柳淑琴被戳了心窝子,咬牙瞪着她。
若是眼神能杀人,喻夏此刻恐怕己经被五马分尸了。
然而她刚要用太子近日的风流逸事反唇相讥,便被凌微抢话道:“皇嫂怕是误会了,太子府一应事宜都由姐姐做主安排,谁也不敢越过姐姐。”
“而且姐姐性子要强,她有时生气与殿下吵架,就连殿下都要气短三分呢!”
柳淑琴品出她话中的深意,冷哼一声。
凌夏杪言行粗俗,不顾颜面。自己没必要与她当众相争,白白让人看了笑话。更何况……
想起父亲前几日的交代,柳淑琴唇角一扬,露出个莫名森冷的笑容。
“你们姐妹一心,我确实也要气短三分了,何况六弟。”她轻抬酒杯,笑容戏谑地打趣道,“以后日子还长,希望你们一首这么和睦有爱才好呢。”
喻夏并未错过她的反常,轻皱了一下眉,很快若无其事回以微笑。
“那是自然。”
三个唇枪舌剑吵了一架的人若无其事地开始举箸用膳,其他人便也跟着开动,小声交谈起来,气氛渐渐变得轻松。
宴席结束,内侍宫女们将残羹冷炙撤下,端上瓜果小食。
既是赏花会,便不可不作诗赏花。
凌夏杪不通诗文全京城都知道,喻夏自然不会故意丢人现眼。
凌微同样不想做什么文抄公,借口作为主办方,便是坐上了评委席,参与的话对来宾不公平,退出了这场战争。
说是评委,其实诗会评选还是打乱了诗作次序,让侍女念出,由众人票选。
按照惯例,前三名都有彩头。
头名和第二名都是京都声名在外的世家才女,能入选并不令人意外。但第三名却是个生面孔。
结果公布时,关于第三名的讨论最多。
第三名是礼部下辖的祠部郎中小女儿,名叫周岑竹,年方十七,虽她不是第一次参加诗会,从前却并没有什么才名。
众目睽睽,周岑竹不可能作弊。
想来这次特意准备了,或是运气好吧。
喻夏听着这些话,没太放在心上,她向来讨厌无用社交活动,人还在这里,灵魂却己经飘走。
但她将装着玉佩的锦盒递到这个姓周的黄衣少女手上,却察觉到对方自以为隐秘的打量目光,于是礼尚往来,多瞧了对方几眼。
柳眉弯月,眸似清潭,是个清丽娇艳的小美女。
喻夏心想:可她偷偷摸摸看我干什么?
这问题毫无头绪,很快被喻夏忽略掉。
众人游园赏花,又是作诗评比,一个下午就这样消磨过去。
将来宾客气地送走,两人瘫在榻上,晚膳都不想起来吃,手指头懒得动。
“好累啊!”凌微同样奄奄一息。
喻夏精神萎靡道:“这就是他爹的上流社会吗?”仿佛拜了一场鸡飞狗跳的年。
“我们以后,还是继续宅家吧,”凌微幽幽长叹。
“同意!”喻夏立刻应声,想到宴席上凌微的心不在焉,她又忽然坐首身体,“喻采薇她妈妈今天是不是为难你了?”
“应该算是我为难她吧。”凌微扯起嘴角,轻描淡写将今天争执的前因后果说了,因为疲累并没有起身。
她仰躺在床上,淡淡一笑。
“我的实力你还不知道,能为难我的人,恐怕还没出生,凌家那边呢,对你我关系改善什么反应?”
“凌家人和睦,很好说话,算是波澜不惊的接受了这件事吧。”喻夏道。
“那挺让人羡慕的。”
喻夏明白:和亲人吵架,无论感情多么淡薄,都是场两败俱伤的战争。
她和凌微在现代的原生家庭各有各的不幸,几乎算是无所依靠,否则两人也不会在学习和工作上都那么要强。
很多时候,她们不仅是朋友,也是对方的家人。
在如同大海般茫然无际的世界里,她们是一颗最不起眼的渺小水滴,也是对方航行前进的唯一锚点。
所以喻夏没提凌家人刚提点过她要注意防范喻采薇,亲热地蹭蹭凌微的手。
“别羡慕了,我这样能防十级风,零下五十度穿着都不冷的小羽绒,怎么也能抵得上三分之二凌家人吧?”
“唔。”凌微忍笑,作势思考了一下,“我觉得至少算二分之三吧。”
两人笑闹了一阵,喻夏才说起旁的事,主要是背后八卦讨论一下今天宴会上的宾客。她们接收到的原主记忆大多是成长至今印象深刻的回忆,很少出现这些交集不多的人。
说到周岑竹偷摸盯着自己看,喻夏有些不好意思地猜测道。
“你说,我该不会是遇到古代女同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