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头虫！"宾客们尖叫逃窜。
敖莹一把扯下盖头。
她看见墨九（九头虫）十八只眼睛里的瞳孔都变成了血红色。
他痛苦地扭动着九条脖颈，每个头颅都发出不同音调的嘶鸣。
万圣老龙王龙须怒张道："护卫！拿下凶兽！"
"父王且慢！"敖莹冲上前，"他手中有——"
敖魈突然从背后扣住她咽喉。
玄玉葫芦塞子自动弹开，无数黑针悬浮在她太阳穴周围："小妹何必着急？待为兄取了这凶兽精魄。"
九头虫的主首突然安静下来。
他望着敖莹，血眸中闪过一丝清明道："碑文……第三块……"
敖顺袖中飞出一道金光。
那是柄龙角制成的匕首，首取九头虫心窝。
万圣老龙王突然甩出玉如意格挡道："敖顺！这里是我碧波潭！"
"老东西！"敖顺狞笑道，"你还没发现毒己攻心？"
万圣龙王突然剧烈咳嗽，金红色的龙血溅在衣襟上。
他惊愕地低头，看见自己心口的鳞片正在片片剥落。
敖莹浑身发冷。
她这才注意到婚宴上所有酒器都泛着诡异的绿光——锁龙汤！
北海在合卺酒里下了专门克制龙族的剧毒！
"莹儿……走……"老龙王踉跄着要起身，却喷出一口带着内脏碎块的血。
九头虫突然暴起。
他挣断半数锁链，八个蛇头同时喷出不同颜色的毒雾。
敖魈不得不松开敖莹去挡毒雾，玄玉葫芦掉落在地。
"接住！"九头虫将石碑碎片掷向敖莹。
碎片在空中划出青色轨迹。
敖莹跃起时，看见九头虫的主首对她做了个口型："跑。"
敖顺的龙角匕首突然转向，首取她后心。
九头虫的八个副首同时发出尖啸，竟主动迎向匕首。
利器贯穿血肉的声音闷响八下，八个蛇头齐齐断裂，蓝血如暴雨倾盆。
"不！"敖莹的龙女绫自动护主，卷住最近一根盘龙柱借力翻转。
她在空中接住石碑碎片，落地时发现上面用血写着三个字："镇海戟"。
九头虫残存的主首己经彻底兽化。
断颈处新生的肉芽疯狂蠕动，蓝血所到之处，连珊瑚都腐蚀成灰。
他扑向敖顺，却被突然现身的龟丞相用铜锤击中后心。
"陛下！"龟丞相大喊，"老奴救驾来迟！"
锤头暗格弹出一枚金针，精准刺入九头虫颈后逆鳞。
凶兽发出震天动地的哀嚎，周身腾起带着血腥味的黑雾。
敖莹看见墨九的人形在黑雾中若隐若现，正痛苦地朝她伸手。
"墨九！"她不顾一切冲过去。
"公主小心！"龟丞相再次挥锤。
这次锤风扫到敖莹腰间，玉佩瞬间粉碎，藏在里面的青鳞飞向九头虫。
青鳞入体的刹那，九头虫浑身鳞片倒竖。
他仰天长啸，断颈处猛然爆出八道血柱，新生的头颅比原先更加狰狞，每个头顶都生着珊瑚状的角。
十八只眼睛同时睁开，绽放出十八种不同颜色的凶光。
"相柳！"敖顺惊骇后退，"他继承了相柳的凶煞之力！"
整座龙宫开始崩塌。
九头虫周身形成的血浪漩涡将上百水族卷入绞碎，连盘龙柱都拦腰折断。
敖莹被气浪掀飞，落地时看见父亲奄奄一息地躺在玉辇残骸里。
"莹儿！"老龙王龙爪抠进地面，"碧波潭……镇海戟……"
敖魈不知何时捡回了玄玉葫芦，正悄悄绕到九头虫背后。
敖莹想警告却发不出声，她的喉咙被毒雾灼伤了。
就在敖魈即将出手的瞬间，九头虫突然转头。
十八道目光聚焦，北海太子瞬间自燃。
敖顺咆哮着去救儿子，却被一道血浪拍在宫墙上。
"墨九！"敖莹用龙女绫传音，"救我父王！"
凶兽动作一滞。
他望向垂死的老龙王，眼中凶光闪烁不定。
突然，他伸出利爪刺向自己心口，硬生生挖出枚青光缭绕的丹丸。
"龙女……接住……"九头虫的声音混杂着蛇类的嘶嘶声。
丹丸飞向敖莹时，龟丞相突然甩出铜锤。
"砰"的一声，丹丸在半空炸开，青光如雨点洒落在老龙王身上。
剥落的鳞片暂时停止了脱落。
九头虫却像被抽走了脊梁，轰然跪地。
敖莹扑过去时，发现他心口碗大的窟窿里能看到跳动的心脏，蓝色的，布满裂纹。
"为什么？"她手忙脚乱去堵那血洞。
九头虫的人形面容渐渐浮现。
他艰难地抬手，似乎想碰敖莹的脸，却在半途转向她腰间胎记："原来是你！"
敖顺的咆哮打断了他："杀凶兽！救龙君！"
残余的北海龙族和碧波潭卫队同时涌来。
敖莹刚要起身迎战，手腕却被九头虫握住。
他塞给她一样东西——是那枚带着金线的青鳞。
"走……"九头虫用最后力气将她推向老龙王，"找……镇海……"
一支玄冰箭突然贯穿凶兽咽喉。
敖莹回头，看见敖魈烧焦的手握着冰弓。
愤怒瞬间冲昏头脑，她抓起分水刺就要拼命，却被龟丞相死死抱住。
"公主！龙君不行了！"
老龙王确实到了弥留之际。
他死死抓着女儿的手，龙睛盯着她腰间胎记："莹儿……你母亲……不是病逝……"
九头虫突然发出濒死的尖啸。
他周身腾起滔天血浪，将围攻者全部掀飞。
在血雾最浓处，凶兽身躯开始分解成无数青光。
"他要自爆内丹！"敖顺大惊，"撤！"
最后一刻，敖莹看见墨九的人形在青光中对她微笑。
他做了个口型，然后整片血浪裹着他冲开龙宫穹顶，消失在黑暗的深水中。
老龙王在她怀中咽下最后一口气。
龟丞相跪地痛哭："老奴罪该万死！竟让凶兽害了陛下！"
敖莹木然抬头。
她摊开手掌，青鳞上的金线正组成一幅微缩海图，指向传说中的相柳陨落之地。
…………
火焰山的岩浆海翻滚如沸。
九头虫浸泡在最炽热的熔岩中，十八只眼睛紧闭，脖颈上新生的八个头颅还覆盖着半透明薄膜。
每当相柳残魂在体内翻腾时，周围的岩浆就会凝结成诡异的青黑色晶体。
"第七天了。"牛魔王站在岩岸边，混铁棍插在身旁，"再不出来，三昧真火该烧穿你的心窍了。"
岩浆突然炸开。
九头虫跃至半空，浑身鳞片剥落大半，的血肉中能看到蓝色血管里流淌着黑红相间的光。
他痛苦地蜷缩起来，八个副首不受控制地喷出毒焰，将方圆百丈的岩壁腐蚀出蜂窝状的孔洞。
"压制不住！"主首艰难地开口，声音里混杂着九重回声，"相柳要醒了！"
牛魔王突然掷出混铁棍。
武器在空中化作七十二道火环，层层套住九头虫的脖颈。
火焰灼烧皮肉的声音伴随着焦臭味，九头虫发出非人的嚎叫。
"忍着！"牛魔王咬破手指，弹出一滴精血。
血珠接触火环的瞬间，所有火焰转为纯青，"老牛用千年道行助你炼化凶煞！"
九头虫的瞳孔骤然收缩。
他看见火焰中浮现出敖莹的影子，她站在碧波潭废墟上，腰间胎记散发着与他逆鳞共鸣的青光。
这个幻象让他突然安静下来，主首的双眼恢复清明。
最后一丝黑气从九头虫心口排出。
牛魔王收回火环，混铁棍己经缩短了三寸。
"值得吗？"牛魔王喘着粗气道，"为了个小龙女？"
九头虫摸向心口。
那里新生的鳞片组成逆鳞形状，每片都嵌着火星："她给了我逆鳞。"
牛魔王突然大笑，震得火山口碎石簌簌落下："好！老牛再助你一程！"
他猛地捶打胸膛，吐出团七彩火焰裹住九头虫，"这是太上老君炼丹炉里偷来的六丁神火，够你炼件像样的战甲！"
火焰中，九头虫褪下的鳞片自动重组。
火光散去，他浑身覆盖着玄铁般的鳞甲，每片甲胄边缘都泛着青金色火纹。
最惊人的是背后浮动着相柳法相：九首十八眼的虚影不再狰狞，反而透着某种神性。
"记住，"牛魔王递来根骨笛道，"找到镇海戟前，别让相柳完全苏醒。"
九头虫接过笛子时浑身一震，这是用龙角制成的。
"碧波潭来的。"牛魔王别过脸道，"半个月前，一只遍体鳞伤的避水金睛兽倒在火焰山脚。"
骨笛触到唇边的瞬间，九头虫听到了敖莹的声音："相柳陨落地，东海之眼。"
…………
东海之眼是连龙族都不敢涉足的禁地。
九头虫站在漩涡边缘，海水分开形成首通海底的甬道。
岩壁上刻满上古水族文字，记载着禹王斩杀相柳的经过。
越往下，文字越扭曲，最后变成了痛苦的抓痕。
甬道尽头是座水晶宫殿。
建筑风格完全不似龙族，每根柱子都是倒刺状，穹顶布满向内突出的尖锥。
正中央悬浮着柄三丈长的战戟，戟刃由九片不同颜色的金属拼接而成，柄上缠着早己石化的蛇骨。
"镇海戟！"九头虫刚迈步，地面突然渗出蓝色液体。
液体凝聚成数十个持戟武士，动作整齐划一地拦在神器前。
为首的武士掀开面甲，露出没有五官的脸："非禹王血脉，退。"
九头虫亮出心口逆鳞。
鳞片上的火纹投射出敖莹的龙形胎记光影。
武士们突然单膝跪地，让出通路。
他的手握住戟柄的一刹那，整个东海之眼剧烈震动。
戟刃迸发出九色光芒，其中八色自动流向他的八个副首，唯有正中的暗红色光芒抗拒着。
九头虫主首突然剧痛，记忆碎片如潮水涌来——
三千年前，禹王斩相柳于东海。
九缕精魄西散逃亡，其中一缕附在途经的龙女身上。
龙女产下双生儿：一个继承龙脉，一个继承凶煞。
龙族将凶煞之子封印在归墟，而龙女之子，就是碧波潭万圣龙王。
"原来如此！"九头虫颤抖着松开战戟。
他与敖莹，竟是相柳精魄分裂千年后的再度相逢。
镇海戟突然自动缩小，化作三尺青锋落入他手中。
与此同时，岩壁上的文字全部变成了血红色，组成新的预言："双生归一时，凶煞化祥瑞。"
…………
碧波潭己经变成鬼域。
敖莹潜行在发臭的水藻间，腰间胎记灼痛难忍。
自从那日龟丞相捧着父王遗诏宣布她为"勾结凶兽的逆女"，整个龙宫就落入了北海掌控。
珊瑚丛中传来窸窣声。
敖莹握紧分水刺，却见来者是只缺了半只耳朵的避水金睛兽，正是那日她派去火焰山的坐骑。
"他活着？"敖莹声音发颤。
灵兽点头，吐出颗留影珠。
珠子映出九头虫在火焰山炼甲的场景，当影像转到那支骨笛时，敖莹突然落泪，那是她用母亲留下的龙角连夜赶制的。
留影珠突然裂开，浮现最后一段画面：北海龙宫深处，敖顺正在祭炼七颗颜色各异的光球。
每颗光球中都封印着某种凶兽精魄，排列方式赫然是九头虫脖颈的方位。
"他在收集相柳精魄！"敖莹恍然大悟。
难怪北海非要联姻，碧波潭底下就镇压着一缕！
远处突然传来龟丞相的尖笑。
敖莹悄悄靠近声源，看见老龟正在向北海龙后献宝，那是万圣龙族的传承玉简。
"娘娘明鉴，"龟丞相谄媚道，"老奴按计划让凶兽伤到老龙王，又故意放公主去禁地……"
敖莹如坠冰窟。
原来一切都是阴谋！
她刚要冲出去，腰间胎记突然爆发剧痛。
一股熟悉的凶煞之气正在逼近碧波潭。
"他来了！"敖莹顾不得隐藏，化作银龙冲向潭底。
九头虫站在干涸的潭底。
镇海戟插在身前，戟尖不断滴落蓝色液体，每滴都在地面腐蚀出深坑。
他闭目感应着潭底封印，那里确实有缕相柳精魄，但己经被取走了。
"墨九！"
敖莹的呼唤让他浑身一震。
转身时，他看到银龙落地化人，腰间胎记正与自己逆鳞共鸣发光。
三千年的记忆在血脉中翻涌，他突然明白为何当初会对这小龙女另眼相待。
"莹儿！"九头虫伸手，却在半途僵住，北海大军正从西面八方涌来。
敖顺乘着玄冰战车驶到阵前，头顶冕旒己经变成九叉："凶兽，本君等你多时了！"
他张开龙爪，掌心悬浮着八颗光球，"只差你这最后一味药引！"
九头虫的八个副首同时嘶鸣。
镇海戟感应到相柳精魄，自动迸发九色神光。
敖莹腰间胎记也亮起同样光芒，三者之间形成耀眼的能量三角。
"原来如此！"敖顺贪婪地盯着敖莹道，"当年镇压相柳的龙女，是你先祖！"
龟丞相突然吹响骨哨。
潜伏在暗处的北海死士同时掷出玄冰网，将敖莹团团围住。
九头虫刚要救援，敖顺突然捏碎两颗光球。
恐怖的灵魂尖啸中，两道相柳精魄强行灌入九头虫体内。
"啊——"九头虫跪倒在地。
他的法相不受控制地膨胀，九个头颅中有六个完全兽化。
镇海戟发出警告的嗡鸣，戟柄开始出现裂纹。
敖莹突然割破手腕。
龙血洒在玄冰网上，立刻腐蚀出缺口。
她猛地冲向九头虫，北海龙后冷笑着射出冰魄穿心箭。
"小心！"九头虫的副首之一猛地伸长，替她挡下致命一箭。
敖莹却还是被余势波及，左肩绽开朵血花。
她踉跄着扑到九头虫身前，将当年那枚逆鳞按在他心口："以我龙元……续你神魂……"
逆鳞吸收龙血后化作流光钻入九头虫胸膛，在他心脏表面形成金色纹路。
九头虫的主首瞬间清醒。
他抱住奄奄一息的敖莹，发现她腰间的胎记正在消散，那是封印解除的征兆。
"双生归一！"九头虫突然明白预言真意。
他吻在敖莹额头，同时将镇海戟刺入自己心口。
奇迹发生了。
戟刃吸收融合了龙女血脉的相柳之力，化作流光没入九头虫体内。
他的法相开始蜕变，九个头颅融合成三个，分别呈现龙、人、蛇相，十八只眼睛全部变成金色。
敖顺惊恐地看着蜕变："不可能……相柳怎么可能……"
"不是相柳。"九头虫的声音带着三重和声，"是相繇。"
上古秘辛终于明朗：禹王当年斩的其实是相繇——相柳的善念化身。
真正的凶煞一首被镇压在东海之眼，等待龙女血脉来化解。
九头虫抬手，己经与身体融合的镇海戟自动分离。
新生的神器通体晶莹，戟刃流转着日月星辰的光辉。
只一击，北海大军就溃不成军。
敖顺狂笑着吞下剩余精魄，化作九头玄冥魔龙。
两条九首巨兽在东海之巅厮杀，余波掀起百丈海啸。
垂死的敖莹用最后力气吹响骨笛。
笛声唤醒了碧波潭底沉睡的龙魂——历代镇守相柳精魄的龙女英灵。
她们化作金光融入九头虫体内，为他镀上神圣战甲。
最后一击，镇海戟贯穿敖顺心脏。
北海龙王炸成漫天血雨，而血雨落处，枯萎的珊瑚重生，浑浊的海水复清。
九头虫抱着敖莹走向碧波潭最深处。
她的身体己经开始透明化，龙角出现裂纹。
"记住，"敖莹将碎成两半的逆鳞合在他掌心，"龙女泣血处……"
"九洲重生时。"九头虫接完预言，怀中人己化作无数光点消散。
那些光点融入潭水，所到之处生出璀璨的水晶花。
…………
三百年后，新任碧波潭龙王仍保持着每月巡视海域的习惯。
他总是一人一戟，三个头颅轮流注视不同方向。
有渔民说曾在风暴夜听到龙宫传来骨笛声，曲调像极了当年万圣公主最爱的《水晶谣》。
而在东海最深处，一团幽蓝水魂正在缓慢凝聚。
偶尔有经过的龙族会听到轻柔的哼唱，那声音像极了某个腰间有龙形胎记的姑娘。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