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像被揉碎的银箔，透过百叶窗洒在苏婉浮肿的眼皮上。她挣扎着从沙发上坐起，剧本散落一地，昨夜反复推敲的台词还在太阳穴突突跳动。喉咙干得发疼，像吞了把带刺的铁丝，这才想起为了赶戏，己经连续三天没好好喝水。
厨房方向飘来煎蛋的焦香，混着股若有若无的药味。苏婉扶着墙起身，睡衣下摆扫过陆霆用战术绳改造的晾衣杆。金属卡扣在晨光中闪了闪，她忽然想起昨夜他半跪在地板上整理剧本的模样，迷彩裤膝盖处的褶皱像两道温柔的疤。
餐桌上的景象让她呼吸一滞。青花瓷盘里，煎蛋被切成规整的五角星形状，边缘还泛着的焦褐。吐司叠成整齐的方块，中间夹着淡绿色的含片 —— 是她拍戏必备的润喉糖。最显眼的是那杯温牛奶，瓶身上贴着张便签，钢笔字迹力透纸背：“含服蜂蜜后饮用，减少声带刺激。每两小时喝一杯，水温保持 65℃”。
苏婉的指尖轻轻抚过便签边缘，纸张微微发潮，像是被水浸过又晾干。她想起陆霆那双布满老茧的手，此刻却能写出这般工整细腻的字。牛奶瓶的铝箔封口处被细心划开一道小口，防止她撕包装时用力过度，这让她不禁莞尔，想起他在训练场教新兵拆装枪械时，也是这般细致入微。
“醒了？” 低沉的嗓音从身后传来，带着刚睡醒的沙哑。苏婉转身，看见陆霆倚在厨房门框上，迷彩家居服的领口半敞，露出锁骨处狰狞的排雷伤疤。他的眼下挂着青黑，战术手表的金属表带松了两格，显然是彻夜未眠。
苏婉举起牛奶瓶，梨涡浅浅：“陆教官转行做营养师了？” 她的声音带着刻意的轻快，却在触及他布满血丝的眼睛时戛然而止。陆霆别过脸，耳尖迅速烧红，转身去端灶上的养生壶，迷彩裤下的旧伤疤在晨光中若隐若现。
壶嘴蒸腾的热气模糊了苏婉的眼镜片。她这才看清，透明玻璃壶里，胖大海泡得发胀，枸杞与陈皮在水中沉沉浮浮。壶身同样贴着便签：“每小时饮用 200ml，喝完后用温水漱口”。苏婉的喉结动了动，突然想起昨夜困极时，恍惚间有人替她盖好毛毯，指腹轻轻按揉她发僵的肩膀。
“昨晚片场......” 她刚开口，就被陆霆塞过来的勺子抵住嘴唇。瓷勺里盛着银耳雪梨羹，熬得浓稠如蜜，还撒了层细碎的桂花。“先吃。” 他的声音闷得像塞了棉花，却在转身时，偷偷将她冰凉的脚用拖鞋裹住。
苏婉望着他在厨房忙碌的背影，突然注意到灶台旁的案板上，摆着切好的姜片和红枣，旁边的电子秤还显示着精确到克的数字。他系着的迷彩围裙口袋里，露出半截粉色蕾丝 —— 是用她旧内衣改制毛毯时剩下的边角料，此刻却成了擦手的方巾。
记忆突然闪回凌晨三点。当时她在沙发上昏昏沉沉，耳边似乎传来窸窸窣窣的响动。此刻想来，那是陆霆赤脚踩过地板的声音，是他轻手轻脚翻找《中医食疗》的声音，是药罐在文火上咕嘟冒泡的声音。而她竟浑然不觉，就这样安然睡去。
“这些便签......” 苏婉着瓶身的字迹，“写了多久？” 陆霆背对着她洗锅，水声哗哗作响，却掩不住他微微发颤的尾音：“顺手而己。” 他的迷彩袖扣碰到水龙头，发出清脆的声响，苏婉却看见他耳后暴起的青筋 —— 那是他紧张时的老毛病。
早餐在静谧中结束。苏婉收拾餐盘时，发现陆霆的保温杯里装着与她同款的护嗓茶，杯底沉着几颗胖大海，却不见任何便签。她抬头看向正在整理战术背包的男人，突然想起他在微博小号默默点赞的模样，想起他用子弹在靶纸勾勒梨涡的深情，喉间泛起一丝酸涩。
“陆霆。” 她轻声唤他。男人转身的瞬间，她踮脚在他发烫的脸颊上落下一吻，“谢谢。” 陆霆的瞳孔猛地收缩，战术手表撞在餐桌边缘发出闷响。他僵在原地，看着苏婉转身时飞扬的发丝，闻着空气里残留的茉莉香，喉咙滚动着却说不出一个字。
窗外的蝉鸣不知何时响了起来。苏婉抱着保温杯走向书房，杯壁上的便签被体温焐得发软。她突然觉得，这些工整的字迹、精确的温度提醒、细致入微的关怀，比任何海誓山盟都动人。这场始于契约的婚姻，或许真的在这些浸透晨光的牛奶、藏满关怀的便签里，悄然生长成了最温暖的羁绊。
而陆霆站在原地，摸着脸颊上残留的温度，看着苏婉远去的背影。晨光为她镀上一层柔光，他突然觉得，那些在凌晨三点反复确认水温的时刻，那些将护嗓配方抄了又抄的夜晚，都有了最圆满的答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