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婉是被煎蛋的香气唤醒的。
晨光透过纱帘，在客厅地板上洒下斑驳碎金。她裹着陆霆那件带着雪松香的军绿色毛毯，赤脚踩过冰凉的瓷砖，昨夜背台词到凌晨的疲惫还残留在眼底。厨房传来轻微的 “滋滋” 声，与记忆中那碗当归鸡汤的暖意重叠，让她的脚步不自觉加快。
灶台上，平底锅正腾起袅袅白烟。陆霆穿着洗得发白的迷彩围裙，后颈还沾着昨夜替她擦眼泪时蹭到的睫毛膏痕迹。他左手握着木铲，右手拿着手机，屏幕上赫然是 “如何保护声带” 的搜索页面。听见脚步声，他慌忙把手机倒扣在台面，耳尖瞬间染上绯色，围裙口袋里露出半截粉色蕾丝 —— 正是用她内衣改制毛毯时剩下的边角料。
“醒了？” 他的声音比平时低了八度，像是怕惊扰了清晨的宁静。苏婉瞥见灶台上的养生壶，枸杞与胖大海在水中沉沉浮浮，壶身贴着张便签，钢笔字迹刚劲有力：“每两小时喝一杯，水温 65℃最佳”。旁边的早餐盘里，煎蛋被精心切成爱心形状，吐司上用果酱画着小小的靶心，与她送他的杯垫图案遥相呼应。
“你…… 没睡？” 苏婉的目光扫过陆霆眼下的青黑。记忆突然闪回凌晨三点，她在沙发上迷迷糊糊醒来，朦胧中看见书房门缝透出微光，陆霆戴着战术手套的手正在翻动《中医食疗》，台灯将他的影子拉得很长，投在贴着 “苏婉拍戏区域” 的战术地图上。
陆霆转身从冰箱取出温好的牛奶，瓶身上同样贴着便签：“含服蜂蜜后饮用，减少声带刺激”。铝箔封口处还细心地划了道小口，防止她撕包装时用力伤了嗓子。“就眯了会儿。” 他的回答混着牛奶的热气，苏婉却注意到他迷彩裤膝盖处的褶皱 —— 那是长时间跪坐在地板上照顾煨汤砂锅留下的痕迹。
早餐桌上，两人相对而坐。陆霆用军刀将煎蛋切成小块，动作利落得如同拆解枪械零件，却在递到苏婉碗里时放轻了力道。当她咬下第一口，发现吐司里夹着的不是果酱，而是特意磨碎的润喉含片，酸甜的滋味混着面包的麦香，在舌尖绽开别样的温柔。
“今天拍摄……” 陆霆突然开口，战术手表的金属表带在晨光中泛着冷光，却掩不住他微微发颤的尾音，“别硬撑。” 他伸手将苏婉垂落的发丝别到耳后，指腹擦过她因熬夜而发烫的耳垂，袖口露出半截绷带 —— 那是凌晨替她重新熬制护嗓药膳时，被滚烫的砂锅边缘烫伤的。
苏婉低头搅动着牛奶，杯底沉着几颗泡发的银耳。她想起昨夜靠在他肩头时，听见他在她头顶轻声哼唱的军歌，跑调的旋律却比任何专业歌手的演唱都动听。此刻晨光中的陆霆，褪去了训练场的冷峻，围裙口袋里露出的粉色蕾丝与他严肃的表情形成鲜明对比，让她忍不住轻笑出声。
“笑什么？” 陆霆的耳尖更红了，慌乱中碰倒了牛奶瓶。白色的液体在餐桌上蔓延，浸湿了他提前写好的 “拍摄注意事项” 便签纸，晕开的字迹里，“禁止大声说话”“每小时喷喉药” 等条目依然清晰可见。他手忙脚乱地擦拭，迷彩袖扣不小心刮到她的手背，带来一阵细微的麻痒。
清理完桌面，陆霆从卧室取出个保温箱。打开的瞬间，苏婉倒抽冷气 —— 里面整齐码着十二个用迷彩布包裹的保温杯，每个杯身都贴着便签，标注着不同的护嗓配方：“上午 9 点：梨汁百合饮”“下午 2 点：薄荷陈皮茶”…… 最底层还压着张泛黄的老照片，年轻时的陆母系着同款迷彩围裙，在灶台前熬汤的模样，与此刻的陆霆如出一辙。
“我妈说……” 陆霆的声音突然发闷，喉结在围裙领口处上下滚动，“嗓子是演员的命。” 他别过脸，假装整理战术手表的表带，苏婉却看见他泛红的眼眶。记忆突然闪回慈善晚宴，他为她出头时冷冽的眼神，与此刻小心翼翼的温柔重叠，让她的心跳漏了两拍。
出门前，陆霆替她整理裙摆的动作轻得像羽毛。苏婉的高跟鞋不小心踩到他的脚面，他却一声不吭，只是将护喉喷雾塞进她的手提包，又偷偷把自己的迷彩外套叠好放进去 —— 尽管天气预报显示今日晴热，可他记得她拍戏的影棚空调温度总是调得很低。
“记得按时……” 陆霆的叮嘱被苏婉的手机铃声打断。是小夏催她出发的消息，附带一张片场照片：导演阴沉着脸，监视器前堆满被揉皱的剧本。苏婉的脸色瞬间发白，昨夜背熟的台词突然在脑海中变得模糊。
“看着我。” 陆霆的双手突然扶住她的肩膀，迷彩手套的纹路隔着连衣裙传来温热。他的瞳孔里倒映着她慌乱的神情，从口袋掏出最后一张便签，贴在她手背：“你开口的瞬间，就是主角。” 这句话让苏婉想起昨夜他笨拙却认真地陪她对戏，想起那些写在润喉糖纸上的鼓励，眼眶突然发烫。
车子发动时，苏婉从后视镜里看见陆霆站在公寓楼下，迷彩围裙在风中猎猎作响。他举起保温杯晃了晃，杯身上 “苏婉专属” 的涂鸦在阳光下格外醒目。车载电台突然响起熟悉的旋律，是他昨夜哼唱的那首军歌，经过重新编曲后，竟多了几分柔情。
这场始于契约的婚姻，或许真的在这些浸透晨光的牛奶、藏满关怀的便签里，悄然生长成了最温暖的羁绊。而苏婉知道，当她走向片场的那一刻，不再是孤身一人 —— 因为有个人，愿意在凌晨三点的厨房里，用最笨拙却最炽热的方式，守护她的声音，守护她的梦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