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雨如银鞭抽打着窗棂,将陆霆公寓的玻璃窗击打得簌簌作响。苏婉蜷缩在布满褶皱的迷彩沙发里,膝头摊开的《寒江雪》剧本早己被翻得边角发毛。台灯昏黄的光晕下,女主角大段独白的字句被红笔重重圈画,墨迹在潮湿的空气里晕染开来,恰似她此刻被焦虑浸透的思绪。喉咙里泛起阵阵灼痛,她下意识去够一旁的保温杯,指尖却触到冰凉的杯壁 —— 不知何时,茶水早己凉透。
在苏婉的剧本上切割出明暗交错的条纹。她蜷在陆霆公寓的书房沙发里,指腹反复着台词本上被指甲掐出的痕迹 —— 明天《寒江雪》要拍摄重头戏,女主角需在风雪夜完成长达三页的独白,而她的声音因连日拍摄己沙哑得像砂纸。
“啪嗒”,台灯突然被调至最亮。苏婉抬头,看见陆霆倚在门框上,迷彩家居服的领口随意敞着,露出锁骨处未愈的晒伤。他手里端着个保温杯,热气氤氲间飘来陈皮的清香:“润喉茶,加了蜂蜜。”
“谢谢。” 苏婉接过杯子,指尖触到杯壁特意缠上的绒布 —— 那是用陆霆旧迷彩服改制的,和她口红套的边角料出自同一块布料。她望着他转身走向厨房的背影,注意到他走路时微跛,那是上次边境排雷留下的旧伤,此刻却因在厨房忙活了整晚而愈发明显。
剧本上的台词在灯光下渐渐模糊。苏婉捏了捏眉心,想起白天在片场,导演因她状态不佳大发雷霆。她的目光扫过书房书架,《影视表演艺术》旁摆着个相框,照片里年轻的陆霆站在昆仑雪山前,背后用雪堆砌的爱心己有些融化。
“咔嗒”,厨房传来瓷器碰撞的轻响。苏婉悄悄起身,赤脚踩在冰凉的地板上,循着声音望去。陆霆正弯腰查看砂锅里的食材,迷彩家居裤的裤脚卷起,露出脚踝处狰狞的伤疤。他左手握着本破旧的菜谱,右手持勺轻轻搅拌,动作笨拙却专注,像在拆解一枚精密的炸弹。
“睡不着?” 陆霆的声音突然响起,惊得苏婉差点撞上门框。他首起腰时,她看见他后颈沁出的薄汗,发梢黏在皮肤上。砂锅盖掀开的瞬间,当归鸡汤的香气扑面而来,混着他身上淡淡的雪松香,在深夜的厨房里酿成温柔的旋涡。
“我帮你。” 苏婉伸手去接汤勺,却在触到他掌心的老茧时顿住。那些因握枪、排雷留下的硬茧,此刻正隔着布料传递着灼热的温度。陆霆的喉结动了动,突然转身从吊柜取下个碗,边缘印着卡通小熊 —— 那是他偷偷去便利店买的,只因上次见她盯着货架上的粉色碗多看了两眼。
“尝尝咸淡。” 陆霆吹凉汤勺,递到她嘴边的动作带着几分生硬。苏婉喝了一口,当归的苦味混着鸡肉的鲜香在舌尖散开,眼角突然发烫 —— 自从父亲病倒后,再没人这样耐心地为她熬汤。她望向他,发现他耳尖泛红,正用战术手表的镜面偷偷观察她的反应。
书房的座钟突然敲响两点。陆霆眉头微皱,看向苏婉沙哑的嗓音:“该休息了。” 他转身从卧室抱来条军绿色毛毯,边缘细心缝着粉色蕾丝 —— 那是用她落在这儿的内衣布料改制的。当毛毯裹住她的瞬间,苏婉闻到熟悉的皂角味,混着淡淡的药香,是他特意在洗衣机里加了护嗓的中药包。
“台词……” 苏婉还想说什么,却被陆霆用食指抵住嘴唇。他的指尖带着绷带的粗糙感,却轻得像羽毛:“我陪你对。” 说着从书架抽出她的剧本,在沙发另一端坐下,坐姿却依旧保持着军人的挺拔。
对戏声在深夜的公寓里回荡。苏婉看着陆霆认真念着配角台词的模样,他的声线低沉而坚定,偶尔因不熟悉表演节奏而卡顿,却固执地用军人的严谨对待每一句台词。当念到女主角诀别戏时,他突然放下剧本,伸手替她擦掉眼角的泪,指腹的温度烙在皮肤上。
“别太累。” 陆霆的声音带着少见的温柔,他的目光扫过她眼下的青黑,想起白天片场导演的斥责。他从口袋掏出个军绿色小药盒,里面整齐排列着润喉糖,每颗糖纸上都用钢笔写着鼓励的话:“你可以”“别紧张”“我在”。
窗外的月光不知何时变得柔和。苏婉靠在陆霆肩头,听着他规律的心跳声,突然觉得那些排练的压力、家族的重担都变得不再那么沉重。她望着厨房砂锅里还在沸腾的鸡汤,想起他笨拙却用心的备餐场景,突然明白,有些关怀不需要华丽的辞藻,而是藏在深夜里的一碗热汤、一句陪伴的台词中。
“陆霆,” 苏婉轻声说,“谢谢你。”
陆霆的手臂微微收紧,迷彩家居服的布料擦过她的侧脸:“睡吧,天亮前我守着你。” 他的声音像哄小孩般轻柔,却让苏婉红了眼眶 —— 这个将生活过成军事化标准的男人,正在用他独特的方式,将最炽热的温柔捧到她面前。
座钟的滴答声中,苏婉渐渐沉入梦乡。陆霆低头看着她恬静的睡颜,轻轻替她掖好毛毯,起身走向厨房。他要看着砂锅,不能让汤凉了,就像他想守着她,不让她再受一点委屈。
这场始于契约的婚姻,或许真的在这些深夜里的温暖、笨拙却真诚的关怀中,悄然生长出了意料之外的模样。而陆霆知道,自己愿意为了这份温暖,打破所有的原则,偏离所有的计划,只愿她能睡个好觉,能在疲惫时有个依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