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壁牢房的呻吟声像根细针，扎得林玄后颈发紧。
他摸了摸鞋底鼓起的那粒丹丸，伤口在膝盖处一跳一跳——前日被王铁山用锁链抽的，此刻倒成了计时的刻漏，每阵抽痛都在提醒他：守卫换班的空档只剩半柱香。
"烧得说胡话了。"他蹲下来，用指甲抠开鞋底的破洞。
丹丸沾着体温，在月光下泛着浑浊的黄，比标准的一品止血丹暗了些。
但老狱医说过，牢里的艾草缺了日晒，丹色深些不打紧，关键是得有火候。
林玄把丹丸放在碎瓷片上碾碎，粉末簌簌落进陶碗，混着他藏在草堆里的半盏凉水，搅匀时，碗底浮起几点暗黄。
"得罪了。"他摸到墙缝里的铁丝——前日从破锁上拆的，此刻正勾住两块砖的缝隙。
用力一扳，砖块发出细碎的裂响，墙洞刚好能塞进陶碗。
隔壁的呻吟突然变成含混的呜咽，林玄喉结动了动，把碗沿对准墙洞："喝下去，烫的。"
凉水其实是凉的，但他故意说得烫，为的是让那囚犯本能地吞咽。
果然，陶碗递过去的瞬间，隔壁传来"咕嘟"一声，混着含糊的"水...水..."。
林玄攥着碗的手沁出冷汗，首到碗底空了，才把碗抽回来。
月光爬上他的手腕，照见掌心里的丹粉残粒，意识海里的光屏突然闪烁：【疗伤丹术·初级】75.1%。
半个时辰后，隔壁传来响动。
先是铁链轻响，接着是一声粗重的咳嗽："老子...老子这是在哪？"
"刘三？"斜对角牢房有人压低声音喊，"你不是烧得人事不省了？"
"邪门！"刘三的声音带着惊喜，"老子胸口火烧火燎的，喝了点凉水倒缓过来了！"
林玄靠在墙上，指甲深深掐进掌心。
他能听见周围牢房此起彼伏的抽气声，有人用草杆捅他的牢门："小子，是你救的？"
"嘘——"不知谁低喝一声，巡夜狱卒的脚步声突然近了。
林玄闭紧眼睛，听着脚步声从门前掠过，首到完全消失，才听见零星的议论："那丹香...昨夜我闻着了。"
"真有丹术？"
"王铁山要是知道..."
话音未落，"哐当"一声巨响。
王铁山踹开牢门的力道大得惊人，皮靴碾过地上的草屑，带起一阵风："谁他娘的在嚼舌根？"他布满血丝的眼睛扫过林玄，突然眯起来，"小崽子，你鞋里藏了什么？"
林玄没动。
他早把鞋底的洞用草屑填了，王铁山的手抓过来时，他顺势踉跄两步，撞翻墙角的泥炉——那是他用粥里的米泥晒的，此刻碎成几瓣，露出里面烧黑的药渣。
"藏药？"王铁山抓起一把药渣，凑到鼻前闻了闻，突然甩在林玄脸上，"臭烘烘的草叶子！"他踹了林玄膝盖一脚，"老子听说你给刘三喂药了？"
林玄咬着唇不说话。
王铁山的手指掐住他的下巴，指甲几乎要戳进肉里："军方盯着这牢里的丹童呢，你想抢老子的功劳？"他突然笑了，"行啊，让老子看看你有几斤几两。"
两个狱卒架起林玄时，他的伤口被扯得生疼。
刑室的风带着铁锈味，皮鞭在半空抽响的声音像蛇信子。
第一鞭抽在后背上，林玄咬碎了舌尖——血腥味涌出来，反而让脑子更清醒。
他数着鞭响的节奏：一鞭慢，两鞭快，第三鞭会往腰眼招呼...
"停！"
老狱医的声音像块冷铁，砸在刑室里。
林玄抬起头，看见老人拎着药箱，白胡子被风吹得乱翘："王头目，这小子能活过今日算他命大。"他掀开林玄的衣服，指腹按在他腰间的旧伤上，"但您忘了？
李将军要的是丹术好的药引，皮开肉绽的，炼出来的丹能灵？"
王铁山的皮鞭停在半空。
他盯着老狱医腰间的铜牌——那是军方发的医官凭证，喉结动了动："老东西，你少拿将军压我。"
"压的是您的前程。"老狱医把药箱往地上一墩，"李将军的调令辰时到，要是见着个血人...您说，是丹术重要，还是您的皮鞭重要？"
王铁山的脸涨得通红。
他狠狠啐了一口，把皮鞭甩在地上："拖回去！
养着！"
林玄被拖回牢房时，月光正落在墙角的泥炉碎片上。
老狱医跟进来，用布包着什么塞进他手里——是前日那块绣着团花的麻布，带着草药的清香。
林玄摸到布包里的小瓷瓶，打开闻了闻，是止血散。
"别谢。"老狱医蹲下来，用麻布替他裹伤口，"你救刘三时，我在墙后看着呢。"他的手指按在林玄后颈的穴位上，疼得林玄倒抽冷气，"丹术不错，但手法太生。"
"我...练了七次。"林玄喘着气，意识海里的光屏浮出来：【疗伤丹术·初级】82.3%。
老狱医的手顿了顿。
他抬头看向林玄，目光像淬了火的刀："七次？"
林玄没说话。
他想起这七日里，每次等守卫换班，就用米泥做炉，用草叶当药，重复着搓丸、控火、收丹的动作。
光屏上的进度条每次跳动，他都能更清楚地感觉到，艾草的温性该如何与三七的苦性中和，丹火的火候该在第几息减弱...
"有意思。"老狱医突然笑了，"明日开始，我这药箱里的碎药材，你可以捡。"他起身时，药箱碰响了墙洞，"但记住——王铁山的人今夜会来。"
林玄的瞳孔缩了缩。
他摸向床头的陶碗，里面还剩半盏凉水。
后半夜的风裹着潮气灌进来时，他听见窗外有脚步声停在牢门前。
门闩被轻轻拨动的声音响起，林玄屏住呼吸，看着黑影摸进来，往他的陶碗里倒了些什么——液体落地时，墙角的蚂蚁突然抽搐着翻了身。
"毒。"林玄在心里冷笑。
他等黑影离开后，把陶碗里的水倒进墙缝——那里早被他用丹火烤得焦干，毒水渗进去，发出"滋滋"的声响。
他躺回草堆，假装昏迷，听着黑影的脚步声远去，才睁开眼睛。
月光透过窗棂，在他脸上割出一道银边，照见他眼底跳动的光。
雨是后半夜开始下的。
林玄裹着老狱医给的麻布，借着闪电的光，用草叶在泥地上画丹炉的形状。
雨水顺着窗棂滴下来，打湿了他的手背，却浇不灭他心里的火。
意识海里的进度条又跳了一格：【疗伤丹术·初级】89.1%。
他摸了摸藏在草堆里的碎药材，听见雨滴打在瓦上的声音，突然笑了——这雨，怕是要下到他丹术小成那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