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漫过牢顶的铁丝网时,林玄跪了整整一日的膝盖终于传来麻木的钝痛。
他撑着石地想要起身,指节刚触到棱角分明的石子,便有血珠顺着指甲缝渗出来——白日里跪得太狠,膝盖上的皮肉早和石面粘成了一片,这一动,像有人拿烧红的铁签子往骨缝里戳。
"小崽子,装什么死?"王铁山的皮靴碾过他手背,林玄闷哼一声,额角的汗珠子啪嗒砸在地上。
狱卒头目扯着嗓子笑,腰间铜钥匙串叮当作响:"明儿李将军的人来提你,老子今儿得让你知道,这牢里的规矩还轮不到你破!"
林玄咬着后槽牙抬头。
王铁山的脸在暮色里像块发馊的腌肉,他盯着对方腰间晃荡的药囊——那是每日辰时、申时两次给重病囚犯送药的家什,里面装着茯苓、艾草、少量的止血草,分量他数过七次,每味药材都比典狱册上少三钱。
"疼?"王铁山弯腰揪住他衣领,腐臭的酒气喷在脸上,"等老子把你藏的破陶瓦全烧了,看你拿什么炼药!"他踹开林玄脚边的草堆,几片烧焦的陶片从火盆里蹦出来,烫得林玄偏过头去。
意识海中的光屏却在这时微微发亮,【观察·基础】进度条从58.2%跳到了59.1%——他早算准了王铁山会搜,那些陶瓦不过是障眼法,真正的丹方抄在碎布上,此刻正贴着心口。
夜来得极快。
林玄蜷缩在草堆最深处,指甲缝里的碎草被体温焐得发潮。
他摸出藏了三日的盐粒,借月光数出七颗,混着碎草塞进破碗。
碗是用墙角剥落的泥块捏的,边沿还沾着昨夜的药渣——王铁山克扣的药汁,他都偷偷攒在瓦罐里,沉淀后分出清浊,浊的晒干能当炭用。
"嘶——"石片刮过草叶的声响惊得他缩了缩手。
白日里跪伤的膝盖压着草茎,疼得他额角青筋首跳。
光屏上【疗伤丹术·初级】的进度条慢悠悠爬着,0.5%的涨幅让他眼眶发烫——这是第二十七次研磨,比昨日多了三次。
"不能晕。"他咬着舌尖,铁锈味在嘴里漫开。
上回晕过去时,王铁山往他伤口里撒了把粗盐,疼得他整宿没合眼。
此刻草堆外传来巡夜梆子声,他数着"咚、咚"的节奏,手下的动作愈发快了:"止血丹要的是草汁清透,盐粒得在第三遍研磨时加......"
"咳。"
草堆缝隙里漏进一点药香。
林玄抬头,老狱医的灰布衫下摆扫过他脚边。
老人的药箱没关严,露出半截银针,在月光下泛着冷光。
"今日比昨日多磨了五次。"老狱医蹲下来,药箱盖"咔嗒"合上,"王铁山的药囊里,止血草只够炼半颗丹。"
林玄的手顿住。
他想起白日里数的分量——王铁山克扣的药材,老狱医竟也在算?
"李将军的调令辰时到。"老狱医从袖中摸出个布包,塞到他手里,"清水多给了半勺,布是干净的。"
布包里裹着的麻布还带着体温,林玄攥紧它,触到边角绣的小团花——是苏清月的针法。
母亲从前总说,"医者的手要暖,包药的布要净",原来老狱医早看出了他藏在草叶里的丹方。
"谢。"他哑着嗓子,喉咙发紧。
老狱医没接话,起身时药箱碰响了草堆,惊得墙角的老鼠"吱"地窜走。
林玄借着那点动静抬头,正撞进老人眼底的光——像极了父亲铠甲上,被血擦过的铁片。
第二日的粥比往日更稀。
王铁山把陶碗砸在他脚边,米粒子在清水里漂着,像几点碎星:"吃吧,吃完好去当贵人的丹童!"林玄盯着碗底沉淀的米泥,等王铁山的皮靴声走远,才用指甲刮下泥块,在墙角晒成巴掌大的泥饼——这是他新制的炉灶,泥饼晒干后能架在火盆上,文火慢烤药材最是合适。
月光再次漫进牢窗时,林玄的泥炉里飘出焦苦的药香。
他守着炉子,看碎草在炭火上蜷成褐黄,指尖沾着草汁,在光屏上投下淡蓝的影子:【疗伤丹术·初级】74.3%。
"成了!"他屏住呼吸,用碎瓷片挑起炉中的丹丸。
那药丸色泽微黄,比标准的一品止血丹暗了些,但捏在指尖有温热的触感——这是他在牢里炼出的第一颗丹。
"藏哪?"他摸向鞋底,那里有块磨穿的洞,刚好能塞下这颗丹。
意识海里的进度条又跳了0.2%,像在回应他的动作。
林玄靠在墙上,膝盖的伤处还在抽痛,可他望着丹丸,突然笑了——这疼不是枷锁,是刻在骨头上的刻度。
后半夜的牢里格外安静。
林玄刚把丹丸塞进鞋底,便听见隔壁牢房传来压抑的呻吟。
那声音越来越急,像破风箱在抽气。
他竖起耳朵,听见巡夜狱卒的脚步声往相反方向去了——守卫换班的时辰到了。
"烧得厉害。"他摸着墙上的砖缝,指尖碰到前日藏的碎布丹方。
隔壁的呻吟突然拔高,混着铁链拖地的声响。
林玄捏紧鞋底的丹丸,伤口的疼顺着腿往上窜,可他站得笔首,盯着牢门的方向。
月光从窗棂漏进来,在他脸上割出一道银边。
"该我了。"他对着月光低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