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越说越兴奋,仿佛抓住了必胜的法宝:“咱们先去把她落脚的地方打听清楚!明天一早,首接去县衙击鼓鸣冤!告她个忤逆不孝!告她伪造户帖!告她殴打长兄!告她钱财来路不明!条条都是重罪!只要咱们咬死了她是苏家的女儿,拿出咱们手里的真户帖作证,官老爷就得信!到时候,由不得她不认!她不认爹娘,官老爷也得把她绑了,押着来认!她的骡车、粮食、宅子……都得乖乖交出来!充公?哼,到时候咱们是苦主,是她的血亲,这些家产就该判给咱们赡养爹娘!”
吴氏猛地抬起头,抱着蓝布包裹的手剧烈颤抖,嘶哑的声音像砂纸刮过:“告!告死她!让她不得好死!千刀万剐!下油锅!给我的柱子偿命!她的一切,都该拿来给我柱子陪葬!告!”她空洞的眼睛里只剩下浓稠的怨毒。
苏有强听着苏杏花的分析,脸上重新焕发出一种病态的、掌握主动的光芒:“杏花说得对!这才是正路!跟她硬碰硬,那贱人有点邪门歪道。但官府,她惹不起!律法,就是咱们手里的刀!”他枯瘦的手一挥,“就这么办!今天先别打草惊蛇。杏花,你脑子活,腿脚快,立刻去打听!务必把她住在哪条街,哪个院子,给老子打听清楚!要快!要准!”
“爹,你放心!包在我身上!”苏杏花拍着胸脯,之前的恐惧被新的算计取代,“只要她在这临水县落脚,我掘地三尺也把她挖出来!”
苏有强又看向其他人:“都给我在庙里老实待着!养足精神!明天一早,去县衙!咱们苏家翻身,就在明日!”
破庙里,绝望暂时被一种扭曲的、充满算计的“希望”取代。苏大山想着告倒苏小小后拿回骡车治腿,苏大河低着头,对告官似乎有些不安,但也不敢反对。赵氏抱紧石头,想着也许能分到点吃的。吴氏抱着冰冷的包裹,一遍遍无声诅咒。王氏依旧茫然,只跟着丈夫。
苏杏花像打了鸡血,立刻冲出破庙,再次汇入临水县喧嚣的街巷。她逢人便打听,描述着苏小小的骡车、穿着,特别是那辆显眼的骡车。她专挑街边的小摊贩、茶棚的伙计、杂货铺的掌柜问。
“这位大哥,您今儿下午瞧见一辆骡车没?新刷的油,骡子壮实,赶车的是个年轻姑娘,穿蓝底碎花的新棉袄,脸盘圆圆的……”
“大娘,跟您打听个事儿,见没见过一个独身女子,坐骡车,买了好多粮食的?知道她住哪儿不?”
功夫不负有心人。在一个卖针头线脑的老妇人那里,苏杏花得到了关键信息。
“哦?你说那骡车和姑娘啊?”老妇人眯着眼,“晌午后是见过,挺打眼的。往柳条巷那边去了吧?好像……是进了巷子中间那个新换了主人的小院?对,就那家!院门刚刷了新漆没多久,听说也是逃荒来的,一个年轻姑娘买的,可有钱了,宅子买得急,价钱都没怎么压。啧啧,这世道,人跟人真是不能比哟……”
柳条巷!新换的主人!年轻姑娘!买得急!
这几个词像蜜糖一样灌进苏杏花耳朵里!她激动得差点跳起来,连声道谢,转身就往破庙跑,心里己经乐开了花:错不了!绝对是苏小小那个贱人!发达了!真在城里安家了!宅子都是新买的!这下看你怎么跑!
她冲回破庙,上气不接下气地宣布:“爹!娘!打……打听清楚了!柳条巷!巷子中间新换了主人的小院!刚买不久!就是她!绝对错不了!”
“好!好!好哇!”苏有强连说三个好字,枯黄的脸上涌起不正常的红晕,仿佛己经胜券在握,“柳条巷!好!杏花,干得好!大家听着,今晚都给我吃饱……呃……”他看了看空空的破庙角落,改口道,“都给我睡足!明天天一亮,就去县衙!告那个不孝女!”
这一夜,破庙里充满了压抑的兴奋和怨毒的诅咒。苏有强和王氏靠在一起,苏有强低声念叨着明天如何控诉。苏大山着伤手,想象着苏小小被衙役拖走的场景。
苏杏花在脑子里反复演练着告状的措辞。吴氏抱着蓝布包裹,眼睛在黑暗中闪着幽光,无声地诅咒。只有苏大河,蜷缩在角落,偶尔发出一声微不可闻的叹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