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三皇子府邸,密室。
烛光摇曳,将三皇子萧玦俊朗却阴鸷的面容映照得明灭不定。他手中捏着刚刚由信鸽加急送来的密报,薄薄的纸笺上,是影叟那特有的、略显潦草却力透纸背的字迹。他己经反复看了三遍。
“安稳度日?听曲喝茶?买菜做饭?”萧玦的声音低沉,带着一种被戏耍的愠怒,指尖因用力而微微发白,“她倒是真会享受!几十条人命,堆积如山的财物,在她眼里,竟不如一碗阳春面、一碟盐水花生来得重要?!没有典当的记录,没有房契地契买卖的记录...”
他将密报狠狠拍在紫檀木的书案上,发出沉闷的声响。一旁垂手侍立的秦先生和另一位心腹谋士噤若寒蝉。
“殿下息怒。”秦先生小心翼翼地开口,“此女越是如此,越显其心机深沉,定力非凡。她这是在告诉殿下,也告诉所有暗中窥视的人,她无意卷入纷争,所求不过一隅安宁。这恰恰证明,她拥有绝对的自信和底气,才能如此视外界压力如无物。”
“底气?哼!”萧玦冷哼一声,眼中贪婪与忌惮交织,“她的底气,就是那件‘异宝’!影叟说得对,她身上必有惊天之秘!一夜之间,杀人越货,做得干净利落,连王雄那个老刑名都束手无策!事后还能如此气定神闲地过起小日子,这岂是人力可为?!除了身怀异宝,身负惊天秘术,还能有什么解释?!”
他站起身,在密室内烦躁地踱步,月白的锦袍下摆拂过冰冷的地面:“影叟最后这条,亥时末的微弱气息波动……同源……更隐晦……这是在修炼!她一定是在修炼那异宝或者秘术!她在变得更强!”
这个认知让他心头一阵火热,随即又被更深的焦虑取代。时间拖得越久,对方掌握的力量可能就越可怕,招揽的难度就越大。
“殿下,”另一位谋士沉吟道,“影叟观察多日,此女生活极其规律简朴,几乎无懈可击。弱点似乎只在‘安稳’二字。然其警惕性极高,影叟亦不敢过于靠近其院墙。若要打破其‘安稳’,恐需非常手段,且风险极大,一旦失手,打草惊蛇,恐将其彻底推向对立面。”
“风险?”萧玦猛地停下脚步,转身盯着谋士,眼神锐利如刀,“什么风险能比放任一个身怀异宝、实力不明、且对我毫无敬畏之心的人流落在外更大?不为我所用,必为我敌所用!届时风险更大!”
他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心头的躁动,重新坐回主位,声音恢复了冰冷的决断:“传令给影叟!”
“第一,监视等级提到最高!加派两组‘夜枭’,三人一组,十二时辰轮替,务必掌握其所有动向!包括她购买的每一件物品,接触的每一个人,都要查清来源和背景!最好能找到她的家人!人只有有弱点,才能好掌控!她院墙之内,也要想办法!必要时候,可以制造一些‘意外’,比如……让几个不开眼的泼皮去骚扰试探,看看她的反应底线在哪里!但要干净,绝不能留下指向我们的痕迹!”
“第二,”萧玦的目光转向秦先生,“秦先生,你准备一下,过几日再亲自去一趟临水。这次,不要首接见她。去找那个王雄,还有县衙里其他能说得上话的人。赵家的案子,不能就这么不明不白地悬着!既然线索都隐隐指向苏小小,那就让官府给她施加压力!把水搅浑!让她这‘安稳’日子,过得不那么踏实!看看她会不会自乱阵脚,或者……被迫寻求庇护!” 他嘴角勾起一丝阴冷的笑意。
“第三,”萧玦的指尖重重敲在影叟那份密报上,“告诉影叟,重点记录她修炼时的任何蛛丝马迹!尤其是亥时之后!那异宝或秘术的气息波动、特征,哪怕再微弱,也要给我捕捉下来!孤要知道那到底是什么东西!”
“是!殿下!”秦先生和谋士齐声应诺。
“记住,”萧玦最后的声音如同淬了寒冰,“孤,势在必得!不计代价!”
密令化作新的密码,通过隐秘的渠道,飞向遥远的临水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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临水,柳条巷小院。
夜色深沉,万籁俱寂。
苏小小盘膝坐在简陋的床榻上,并未点灯。皎洁的月光透过窗棂,在她身上镀上一层清冷的银辉。
她的精神力高度凝聚,如同最精密的雷达,无声地扫描着方圆数十丈的范围。巷口,卖炊饼的老人家依旧在,气息绵长,如同蛰伏的老龟。
更远些,三个陌生的、带着刻意收敛却依旧瞒不过她感知的锐利气息,潜伏在不同的方位,如同夜枭,死死盯着这座小院。新的监视者,到了。而且,带着更明显的窥探意图。
苏小小心中冷笑。皇子的耐心,快耗尽了么?
她收敛心神,不再理会院外的窥伺。意念沉入识海深处,空间的力量在她指尖悄然凝聚。
不再是狂暴的撕裂,而是追求一种极致的精微操控。她意念微动,一片白天特意留在窗台上的、半枯的槐树叶,无声无息地从中裂开,断口平滑如镜,仿佛被最锋利的激光切割。紧接着,断口处又诡异地消失了一小块,如同被无形的野兽啃噬。
空间刃,切割与湮灭。
她对这股力量的运用越发得心应手,消耗更小,操控更精妙,发动也更加隐蔽。影叟感知到的那微弱波动,不过是她尝试新技巧时,力量在极致压缩下不可避免逸散出的一丝涟漪。
十几天“安稳”的沉淀,让她的精神力更加凝练,对空间的理解也更深了一层。她清晰地感觉到,自己与这个世界的“隔阂”在缓慢消融,力量的增长虽然细微,却扎实而稳定。
只是,这短暂的安宁,如同暴风雨前最后的平静。院墙外虎视眈眈的目光,京城那位皇子贪婪的觊觎,以及这具身体原主遗留的未知麻烦,都如同悬顶之剑。
苏小小缓缓睁开眼,漆黑的眸子在月光下深邃如渊,映不出丝毫波澜。
安稳?不过是她暂时需要的一方磨刀石罢了。
刀己磨利,就看谁,会先撞上这无声的锋芒。
她指尖微不可察地一弹,窗台上那片被空间刃切割又湮灭了一角的残叶,瞬间化为齑粉,无声无息地飘散在夜风中,不留一丝痕迹。
夜还很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