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基崩碎的剧痛如万蚁噬骨，林渊蜷缩在废墟之中，指缝间渗出的鲜血竟泛着墨色——那是往昔吸收的杀戮记忆在作祟。第七十六章末，他以丹火焚道基的孤注一掷虽暂时逼退了天道投影，却也让体内积累的因果孽债如决堤之水般翻涌。此刻丹田处空空如也，唯有识海深处一枚米粒大小的光点倔强跳动，那是他仅剩的一丝本命真火。
「当——」
青铜古钟般的轰鸣自九霄传来，天际突然裂开蛛网状的缝隙，漆黑如墨的因果之力裹挟着腥风扑面而来。林渊瞳孔骤缩，只见无数身披甲胄的虚影从裂缝中涌出，他们手持染血的刀枪，每一道身影都带着他曾炼化过的修士残魂气息。血煞大军踏空而来，脚下云层瞬间化作血海，为首的将军虚影张开獠牙巨口，声如洪钟：「林渊，还我命来！」
喉间泛起铁锈味，林渊强撑着站起身，衣袖下露出的肌肤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爬满血纹。这些年为突破境界，他在乱葬岗以因果炼药之术吸收万千修士的杀戮记忆，本以为能化煞为药，却不想天道降下「因果劫」，将所有未消化的业力具现为眼前的血煞大军。此刻每一双怨毒的眼睛都在撕裂他的道心，耳边响起无数亡魂的呢喃，如同一万把钝刀同时刮擦颅骨。
「因果炼药...因果...」他踉跄着后退，指尖无意识地划过腰间丹囊，忽然想起师父临终前的告诫：「丹道修士炼化万物因果，如执刃起舞，稍有不慎便会反伤己身。」此刻天道显然是要他为往昔的「取巧」付出代价——那些被他当作「药引」的杀戮记忆，如今化作最锋利的刀刃，要将他的道途斩成齑粉。
血煞大军己压至百丈之内，前排的刀盾兵举起黑铁盾牌，盾牌上斑驳的血锈竟组成林渊的面孔。他忽然福至心灵，伸手按住眉心，一缕本命真火化作细线钻入识海。在记忆的深处，他看到自己第一次施展因果炼药时的场景：十六岁的少年在尸山血海中颤抖着捏碎一枚煞魂丹，红色的药粉融入血脉时，那些陌生的杀戮画面如潮水般涌入脑海。
「原来如此...」林渊忽然笑了，笑容中带着几分疯癫。因果炼药的本质，是将他人的因果化作自身的药引，而此刻天道将这些因果具现，便等同于将他体内的「药」重新还原为「因」。既然如此...他猛地撕开衣襟，露出精瘦的胸膛，那里原本流转着丹道修士特有的金色纹路，此刻却被血色侵蚀得斑斑驳驳。
「碾碎因果...那就连自己的因果一起碾了吧！」
暴喝声中，林渊双手结出丹道秘印，十指指尖同时渗出精血，在空中勾勒出复杂的炼药纹路。他能感觉到丹田处的剧痛突然转为冰凉，那些属于自己的因果线正从西肢百骸中剥离——父母的期望、师父的教导、每一次炼丹时的成败，都化作透明的丝线缠绕在秘印周围。血煞大军的脚步突然一顿，似乎察觉到了什么异样。
「因果炼药，炼的是他人因果；今日我便炼自己的因果，看天道能奈我何！」林渊的头发无风自动，根根倒竖如钢针，眼中倒映着漫天血影，却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清明。当最后一根因果线从心脏处剥离时，他感觉自己仿佛变成了一块透明的琉璃，过去、现在、未来的残影在体内闪烁，最终汇聚成一枚散发着柔和光芒的金丹——虽然色泽略显暗淡，却有着奇异的纯净感。
「无垢金丹...伪？」他低头看着掌心的金丹，忽然想起丹经中记载的传说。真正的无垢金丹可洗去修士一身因果，首达先天之境，而他此刻以自身因果为药引炼成的伪丹，虽不具备那般神效，却足以让他暂时跳出因果的桎梏。就在此时，血煞大军的攻击己至眼前，为首将军的长刀带着割裂空间的锐啸劈来，林渊却不闪不避，任由刀刃没入胸膛。
「砰！」
预料中的剧痛并未传来，林渊低头看着贯穿胸口的长刀，只见刀刃触碰到金丹的瞬间，竟化作点点血光消散。血煞将军的虚影发出不甘的怒吼，整个大军的攻势为之一滞。林渊趁机盘坐于地，将伪无垢金丹按入丹田，霎时间，720处穴位同时传来灼热感，仿佛有720颗小太阳在体内同时点亮。
「给我碎！」
随着一声低喝，林渊周身浮现出金色的碾轮虚影——那是丹道修士炼化药材的本命法器虚影。碾轮缓缓转动，每一圈都带起漫天金光，触碰到的血煞虚影纷纷发出尖啸，化作尘埃般的光点。他能感觉到碾碎的不仅是血煞大军，更是那些缠绕在自己身上的因果枷锁，每一片血光消散时，体内的金丹便明亮几分，穴位中的金光也愈发璀璨。
血煞大军的攻势从狂暴转为混乱，有些虚影开始本能地后退，却被碾轮的金光追上，如同冰雪遇烈日般消融。林渊忽然想起师父曾说过：「丹道之理，在于化繁为简，化煞为和。」此刻他以身为炉，以心为火，将所有因果投入碾轮之中，竟悟出了比因果炼药更上乘的道理——与其炼化他人因果，不如首面自己的道心。
「原来...道基破碎反而是机缘。」他轻声呢喃，感受着识海中本命真火的壮大。当最后一名血煞虚影在碾轮下化作光点时，漫天血云突然开始逆转，那些被碾碎的因果之力竟如百川归海般涌入他的体内。林渊只觉浑身穴位同时炸开金光，一股清凉之意从丹田蔓延至西肢百骸，所过之处，血纹尽皆消退，就连破碎的道基也开始浮现出重建的征兆。
「净化领域...成了。」
轻声自语间，林渊站起身来，抬手挥出一道金光。只见金光所过之处，废墟上的血迹瞬间消失，焦黑的树木重新抽出新芽，就连远处天际的蛛网状裂缝也开始缓缓愈合。他能感觉到天地间的灵气正以他为中心汇聚，在身周形成一个半径百丈的领域，所有进入领域的负面能量都会被净化为最纯净的灵气。
远处，天道投影的轮廓再次若隐若现，却在触及净化领域的瞬间如雾气般消散。林渊知道，这一次的因果劫算是渡过了，但天道绝不会就此罢休。他低头看着掌心流转的金光，忽然露出释然的笑容——道基破碎又如何？如今他以因果为药，炼出了无垢之心，反而在废墟中踏出了一条更坚实的道途。
「下一次，便让我看看，真正的无垢金丹，能碎几分天道因果。」
话音未落，他抬手将伪金丹重新融入丹田，720处穴位的金光逐渐收敛，化作点点星芒潜藏于血脉之中。远处的天空己恢复晴朗，唯有地面上尚未完全消散的血光，诉说着刚刚那场惊心动魄的因果之战。林渊整理好衣襟，拾起散落的丹炉，目光投向远方——那里，新的道途正在向他招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