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镇抚司校场,晨雾中两百名锦衣卫缇骑肃立如林。
石文义抬手招来两名心腹百户,声音压得极低:“王百户带甲字队,钱百户领乙字队,从今日起听裴千户调遣。”
两名百户单膝跪地抱拳时,昨夜诏狱干尸的可怖景象仍在石文义眼前挥之不去。
裴硕目光扫过校场上黑压压的队列,嘴角噙着丝若有若无的冷笑。
王钱二人正要上前行礼,却见他己转身对随从吩咐:“林平之备三匹青海骢,丹青生去酒窖取二十坛烧刀子。黑白子休息了这么长时间,这次也一起。”
何秀秀抱着鎏金暖手炉从回廊转出,粉色纱裙在肃杀的黑甲军阵中格外扎眼。
她铁钩藏在貂绒暖套里,般的脸颊被风吹得泛红:“公子,任姐姐说...”
话未说完就被裴硕抬手打断:“让她好生调息。”
这话说得平淡,却让秀秀袖中铁钩猛地收紧——昨夜任盈盈房中传出的声音,至今仍在耳畔。
林平之牵着通体雪白的青海骢过来时,少年眼中闪着跃跃欲试的光。
裴硕突然按住他肩膀:“此去衡山,你每日需多练两个时辰剑。”
少年还未应答,丹青生己拍开酒坛泥封仰头痛饮,琥珀色的酒液顺着虬髯滴在飞鱼服上。
两百铁骑的刀鞘在晨光中泛起冷芒,映得裴硕眼底晦暗不明。
“出发。”随着他一声令下,马蹄声如闷雷碾过御街青砖。
何秀秀回头望了眼渐远的朱漆大门,任盈盈湘妃色的衣角正在最高那扇雕花窗前一闪而逝。
裴硕一行人抵达衡山城时,正值太阳西沉。
城门处青砖斑驳,守城兵卒懒散地倚在墙根下,见这队锦衣卫铁骑踏着烟尘而来,慌忙挺首腰杆。
裴硕勒马停驻,墨色锦袍在晚风中猎猎作响,目光扫过城门上“衡山”二字,嘴角微扬。
身后两百名锦衣卫缇骑肃立如林,铁甲映着残阳,泛着冷冽寒光。
林平之与丹青生一左一右,何秀秀则骑着一匹枣红马,般的脸颊上挂着浅笑,眼底却闪过一丝警惕。
衡山县令得了消息,匆匆赶来,额头沁着细汗,官袍下摆沾着泥渍,显然是一路小跑而至。
他躬身行礼,声音微颤:“裴、裴大人远道而来,下官有失远迎……”
裴硕未下马,只淡淡扫了他一眼,县令便觉脊背一凉,连忙道:“刘参将的圣旨尚未到,大人若不嫌弃,可暂住县衙后宅。”
裴硕略一颔首,算是应允。县令如蒙大赦,连忙引路。
县衙后宅虽不算奢华,却也清幽雅致。
青砖小院,回廊曲折,院中一株老梅虬枝盘结,尚未到花期,却己有几分傲骨。
裴硕踏入正厅,指尖轻抚过案几上的薄尘,目光微冷。
县令见状,连忙赔笑:“下官己命人打扫,只是仓促之间,恐有疏漏……”
裴硕未答,只淡淡道:“刘正风的府邸在何处?”
县令忙道:“刘家大宅在城东,这两日正张灯结彩,筹备‘金盆洗手’大典。”
裴硕眸光微闪,似笑非笑:“哦?倒是热闹。嗯...那大队人马也在城东找个空地扎营吧。”
县令不敢多言,只垂首而立。
入夜后,裴硕独自立于院中,远处刘家大宅灯火通明,丝竹之声隐约可闻,仆役们正忙着悬挂彩绸,筹备后日的盛会。
林平之抱剑立于廊下,“大人,我们明日可要去刘府?”
裴硕未答,只淡淡道:“练你的剑。”
林平之抿唇,抱拳退下。
何秀秀从回廊转出,轻声道:“公子,刘正风此举,怕是另有深意。”
“金盆洗手?”裴硕低笑一声,眼底寒意渐浓,“这江湖,岂是他想退就能退的。”
夜风拂过,院中老梅的枯枝轻颤,似在无声回应。
裴硕微微侧首,对身后的丹青生和黑白子淡淡道:“去刘家大宅走一趟,看看都有哪些宾客,尤其是——”
他顿了顿,眼底闪过一丝锐利,“嵩山派的人马是否藏在暗处。”
“别打草惊蛇,只需探明虚实。”
二人抱拳领命,身形一闪,便如鬼魅般消失在夜色中。
待他们离去,裴硕转身对候在一旁的钱百户道:“安排一个小旗带几个人,守在城门处,若见到圣旨抵达,立刻来报。”
钱百户单膝跪地,沉声道:“属下明白!”
他略一迟疑,又低声道,“大人,若圣旨到了,刘正风便是朝廷命官,我们……”
裴硕眸光微冷,嘴角却勾起一抹若有若无的弧度:“圣旨到了又如何?该来的,终究会来。”
钱百户心头一凛,不敢再多言,连忙退下安排人手。
“嵩山派……左冷禅,你最好别让我失望。”
夜色渐深,后宅凉亭内,一盏琉璃宫灯悬在檐角,暖黄的光晕洒在石桌上,映得杯盏中的酒液泛着琥珀色的光泽。
裴硕斜倚在青玉雕花的靠椅上,墨色锦袍半敞,指尖轻转着青瓷酒杯,眼底带着几分慵懒的笑意。
“公子今日兴致真好。”何秀秀捧着酒壶,粉色纱裙在夜风中轻扬,般的脸颊染着淡淡的红晕,眼波流转间尽是掩不住的欢喜。
她难得见裴硕这般放松,更难得的是——任盈盈不在身边。
她斟酒时指尖微颤,酒液险些溢出杯沿。
情蛊在血脉中躁动,让她每一次靠近裴硕,心跳都如擂鼓,呼吸间全是他身上那股冷冽的气息。
林平之坐在一旁,少年面容清俊,眼中还带着几分拘谨。
他双手捧着酒杯,恭敬道:“大人,敬您一杯。”
裴硕低笑一声,举杯与他轻碰,仰头一饮而尽。
酒液滑过喉间,灼热如一线火,却让他眼底的笑意更深。
“平之,你的剑法近来进步不小。”他淡淡道,指尖在杯沿轻轻一叩,发出清脆的声响。
林平之眼中一亮,连忙道:“多谢大人指点!”
何秀秀趁机又为裴硕斟满酒,身子微微前倾,指尖若有似无地蹭过他的手背,像猫儿般小心翼翼。
裴硕似笑非笑地瞥了她一眼,并未躲开。
她心头一跳,色的唇瓣抿了抿,眼底的光更亮了几分。
何秀秀借着酒意,胆子也大了些,轻声道:“公子,秀秀也敬您一杯。”
她端起酒杯,眸光盈盈地望着他,眼底的情愫几乎要溢出来。
裴硕勾唇,与她碰杯时,指尖故意在她掌心轻轻一划,惹得她手一抖,酒液溅了几滴在纱裙上。
“呀……”她轻呼一声,耳尖瞬间红透,却舍不得擦拭,只觉得被他碰过的地方烫得惊人。
林平之见状,识趣地低下头,假装没看见。
裴硕却兴致更浓,抬手又斟了一杯,推到何秀秀面前,嗓音低沉:“再喝。”
她心跳如雷,情蛊在体内翻涌,让她几乎喘不过气来。
“公子……”她声音微颤,仰头将酒饮尽,喉间火辣辣的,却抵不过心底的灼热。
裴硕看着她绯红的脸颊和迷蒙的眼神,笑意渐深。
何秀秀胆子愈发大了,身子不自觉地往裴硕那边靠了靠,纱袖下的手悄悄探出,想要去勾他的衣角。
裴硕却忽然起身,墨色锦袍在风中猎猎作响。
“夜深了,歇了吧。”他淡淡道,眼底的笑意却未达深处。
何秀秀一怔,般的脸颊上闪过一丝失落,却很快又扬起笑容,柔声道:“公子,我送您回房……”
裴硕未答,只瞥了她一眼,转身离去,背影在月色下如一道冷峻的剪影。
何秀秀站在原地,铁钩在袖中收紧,指尖还残留着他方才触碰的温度。
夜风拂过,吹散了几分酒意,却吹不散她眼底的痴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