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文义负手立于北镇抚司衙门的石阶上,晨露浸湿了他的皂靴,却浑然不觉。
一名锦衣卫校尉跪在青砖地上,额头紧贴冰冷的地面,声音发颤:“禀都督,诏狱丙字七号至戊字三号的囚犯……全、全成了干尸。”
石文义的手指在袖中猛地一紧。
他面上不动声色,只从鼻腔里哼出一声:“哦?”
校尉的喉结滚动,冷汗顺着鬓角滑下:“仵作验过,经脉尽碎,气海枯竭……像是、像是被吸干了内力。”
石文义的眼皮跳了跳。
他缓缓转身,鎏金狻猊炉吐出的龙涎香雾缭绕在值房内,却驱不散他脊背窜上的寒意。
“裴硕昨夜去过诏狱?”他嗓音沙哑,似被烟熏过。
校尉头埋得更低:“是……裴千户持牙牌入内,说是奉密令提审要犯。”
“密令?”石文义突然冷笑,拂袖扫落案上茶盏。
瓷片迸溅的脆响中,他盯着自己映在碎瓷上的扭曲面容——眼底的惊骇藏不住。
十几个高手的内力……竟被一夜吸干?!
他想起裴硕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睛,像两口古井,投块石头下去都听不见回响。
吸星大法虽霸道,可异种内力入体,轻则经脉错乱,重则走火入魔——那裴硕怎会半点反噬也无?
石文义突然觉得喉咙发紧,仿佛有只无形的手正扼住他的脖颈。
若裴硕能轻易化解异种内力的反噬……
那他的吸星大法,恐怕己臻化境!
“都督?”校尉小心翼翼抬头,却见石文义蟒袍下的肩膀几不可察地颤了颤。
“滚。”石文义从牙缝里挤出一个字。
待校尉退下,他猛地攥住案角,紫檀木被他生生捏出五道指痕。
“怕!”
这个字像毒蛇般钻进他的脏腑。
他怕的不是裴硕的武功,而是那份深不见底的掌控力——吸干十几个高手却面色如常,连一丝紊乱的气息都未泄露。
更怕的是……此举分明是试探!
若自己此刻发作,那下一个被吸干的,会不会就是……
石文义突然抬手抚过自己的丹田,仿佛己感受到北冥真气侵入气海的阴冷。
窗外晨光渐亮,他却觉得浑身发冷。
“备轿。”他哑声吩咐,“去司礼监……见刘公公。”
踏出门槛时,他下意识回头看了眼诏狱方向——那里晨雾弥漫,像极了裴硕眼底的深渊。
紫禁城,司礼监值房内。
石文义躬身立于案前,声音压得极低:“督公,裴硕此子……不可不防。”
刘瑾眼皮未抬,只从鼻子里哼出个“嗯”字,示意他继续。
石文义额头沁出一层细汗:“昨夜诏狱里十几个囚犯的内力,被他吸得干干净净,连尸首都成了干尸……此子修炼的吸星大法,恐怕己臻化境。”
刘瑾的指尖微微一顿,拂尘柄在掌心转了三转,眼底闪过一丝晦暗不明的冷光。
石文义见刘瑾不置可否,咬了咬牙,又道:“更可怕的是,他吸了十几个人的异种内力,竟无半点反噬之象!若任其成长,日后恐怕……”
话未说完,刘瑾的拂尘尖轻轻一挑,示意他噤声。
值房内一时寂静,唯有烛火“噼啪”轻响。
刘瑾缓缓抬眸,目光如刀,在石文义脸上刮过,似笑非笑:“石都督,你怕了?”
石文义浑身一颤,连忙低头:“卑职不敢!只是此子行事狠辣,又深藏不露,若不加以约束,恐成祸患。”
刘瑾轻哼一声,指尖在案上轻叩,似在思索。
刘瑾暗想:“西厂谷大用最近愈发不安分,昨日竟从皇上那儿讨了道圣旨,要封衡山派刘正风当参将……呵,这是想拉拢五岳剑派?”
他眯了眯眼,蟒袍上的金线在烛火下明灭不定。
“五岳剑派下月会盟,若让谷大用借机插手江湖势力,日后更难压制。”
想到此处,刘瑾嘴角微不可察地勾起一丝冷笑。
“裴硕……倒是个好刀。”
他忽然开口,声音阴柔如蜜:“石都督,传咱家的话——裴硕即日出京,去衡山、泰山走一遭。”
石文义一愣:“督公的意思是……?”
“五岳剑派会盟在即,朝廷总得有人盯着。”刘瑾慢条斯理地说道,“裴硕不是武功高强吗?让他去会会那些江湖人,顺便看看他到底听不听话……”
他顿了顿,眼底闪过一丝狠厉。
“查查西厂和五岳剑派,到底有什么勾当。”
石文义心头一凛,连忙躬身:“卑职明白!”
刘瑾挥了挥手,示意他退下。
待石文义退出值房,刘瑾的目光落在案头那份奏折上,指尖轻轻划过“五岳剑派”西字,冷笑一声。
“谷大用,你想玩,咱家就陪你玩。”
烛火摇曳,映得他半边脸隐在阴影中,如毒蛇吐信,阴冷莫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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晨光透过雕花窗棂洒落,裴硕缓缓睁开双眼,眸底似有星河倒悬,紫黑色的经络早己褪尽。
三百多年的异种内力彻底化为精纯的北冥真气,在经脉中温顺如驯服的蛟龙。
他五指微张,掌心倏地凝出一团无形气旋,空气被挤压得“噼啪”作响。
东方不败?
裴硕嘴角勾起一抹冷笑,就算那号称“天人化生”的魔教教主此刻杀到面前,他也有十成把握——三百多年北冥真气之下,天下武功,皆可破之!
榻上任盈盈仍在沉睡,锦被半掩着雪白肩头,眼角还挂着未干的泪痕,睫毛在晨光中微微颤动,显然昨夜替他疏导内力耗尽了心力。
裴硕指尖轻轻拂过她脸颊,动作罕见地温柔。
她似有所觉,眉心微蹙,踹了一脚锦被,却被他顺势用被子裹紧,只露出一截白皙脚踝,上面还留着他昨夜失控时捏出的指痕。
“咚咚——”
门外传来轻叩,何秀秀的声音隔着门板,带着几分小心翼翼:
“公子,锦衣卫小旗在院外候着,说是……刘公公有令,让您即刻出京办事。”
裴硕眉头一挑,眼底寒光一闪而逝。
刘瑾这老狐狸,又想玩什么花样?
他披衣起身,墨色锦袍随意一拢,腰间玉带未系,露出锁骨上几道暧昧的抓痕。
推门时,晨风卷着庭院里的海棠香气扑面而来。
裴硕接过令书,扫了几眼,心中大概己有对策。
何秀秀立在廊下,粉色纱裙被露水打湿,铁钩藏在袖中,般的脸颊低垂,目光却忍不住往他颈侧的吻痕瞥去,又慌忙移开。
东方不败?刘瑾?西厂?五岳剑派?
这江湖,该换个规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