消毒水的气味钻进鼻腔时,许墨正低头调整护具搭扣,听见诊室门 "咔嗒" 轻响。
抬头看见顾母踩着细高跟进来,香奈儿五号香水味像层无形的墙,把实验室的薄荷气息挤得七零八落。
"许小姐很准时。"
顾母的珊瑚色指甲敲了敲金属桌沿,爱马仕包往椅背上一搭,皮质发出细微的 creak 声,"我还以为舞者都爱迟到。"
许墨捏紧护具边缘,砚台刺绣硌着掌心:"阿姨找我有事?"
顾母没接话,从包里抽出份文件摔在桌上,纸页划过消毒灯的光影:"市立医院的住院清单,你父亲的肝癌手术费三十七万八," 她涂着水晶甲的手指划过 "预交款三十万" 的红章,"猜猜是谁付的?"
护具突然发烫,许墨看见顾母手腕上的翡翠镯子晃了晃,和顾砚送她的银手链形成刺眼对比:"是顾砚......"
"答对了。"
顾母冷笑一声,又抽出张银行转账单,"但你呢?
2018 年 12 月 24 日,你的账户收到二十万,附言 ' 生日礼物 ',而顾砚当天刷爆信用卡买了块百达翡丽 ——" 她突然凑近,香水味呛得许墨往后躲,"你收了礼物折现,对吗?"
许墨盯着转账单上的签名,那是顾砚模仿她的笔迹,为了让她安心收下生日礼物。
想起平安夜他笨拙地系着红丝带,说 "墨墨,这个颜色衬你舞衣",喉头像塞了团棉花:"我退了手表,钱转到爸爸的治疗账户,我会还的......"
"还?" 顾母翻开鳄鱼皮笔记本,里面夹着许父的病历复印件,"你父亲现在用的靶向药,一粒八百块,你拿什么还?
靠跳舞跳到瘫痪吗?"
她忽然放软声音,"阿姨不是不通情理的人,顾砚要去纽约读博,我不能让他带着 ' 被骗钱 ' 的丑闻出国。"
许墨的指甲掐进掌心,护具的薄荷脑涂层释放出清凉,却压不住心口的灼烧。
想起父亲在病房里抓着她的手说 "别让小顾觉得咱们家欠人情",想起顾砚在实验室熬红的双眼,说 "等护具量产,你爸爸的治疗费就有着落了"。
"阿姨想让我怎么做?" 她听见自己的声音发颤。
顾母推过早己准备好的信笺,钢笔帽上刻着顾家的族徽:
"写 ' 我从未爱过你 '。
撕了你们那本破笔记," 她指腹划过信笺末尾的空白,"然后收下这个。"
信封里露出半截支票,金额刚好是顾砚垫付的三十万,"这样你父亲能转去单人病房,顾砚也能干干净净出国。"
护具的透气孔贴着脚踝,像顾砚曾说过的 "无论何时都要保护你",可现在,这个保护正在被人用支票撕成碎片。
许墨盯着信笺上的抬头 ——"致顾砚",笔尖在纸上洇出个墨点,像滴未落的泪。
"我要自己和他说。" 她抓起钢笔,墨水在纸上游走,"但我有个条件。"
顾母挑眉:"许小姐还敢谈条件?"
"别告诉他我收了钱。"
许墨盯着信笺上的 "从未爱过" 西个字,每个笔画都在发抖,"就说...... 就说我腻了,不想再被人当实验品。"
顾母忽然笑了,涂着珊瑚色指甲油的手拍了拍她肩膀:"聪明的姑娘,知道保护男人的自尊心。"
她起身整理香奈儿套装,"记住,今晚就办,顾砚的航班明天中午。"
诊室的门 "砰" 地关上,许墨瘫坐在椅子上,护具的魔术贴硌得小腿发麻。
桌上的转账单被风吹起,露出背面顾砚的字迹 ——"墨墨的脚踝今天消肿了,开心"。
她忽然想起他蹲在地上为她调试护具的样子,白大褂膝盖处的补丁蹭着她的舞鞋,而现在,那些温柔都要变成刀刃,亲手插进他心口。
"对不起,顾砚。" 她对着空气轻声说,护具的砚台刺绣在灯光下泛着冷光,"这次,换我当坏人。"
消毒灯的蓝光映着信笺上的字迹,许墨拿起手机,给顾砚发了条消息:"今晚八点,解剖实验室,我有话对你说。"
发送键按下的瞬间,护具内侧的记忆棉悄悄记住了她脚踝的弧度 —— 那个为了说谎而紧绷的弧度,像道永远无法愈合的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