扬州东关码头的晨雾裹着盐腥,沈青崖的指尖掠过新到的漕船缆绳。麻绳表面泛着不自然的靛青色,与三日前长安查获的吐蕃密信封泥同源。
"广德年间的漕船缆绳该用桐油浸透。"她屈指弹响缆绳,金属颤音中夹杂着细微异响,"这麻芯里绞着精钢丝——工部去年奏销的三百斤精钢,倒成了通敌的利器。"
漕工头目的铜哨突然变调,十二艘货船同时起锚。谢沉璟的剑鞘劈开苫布,本该装着淮盐的麻袋间,整整齐齐码着吐蕃样式的弯刀。晨雾中忽现箭雨,淬毒的箭镞钉入船板,尾羽系着的靛青绸缎在风中拼出残缺的狼首图腾。
运河畔的常平仓阴冷潮湿,谢沉璟用剑尖挑起盐垛间的蛛网。本该雪白的官盐泛着诡异的淡青,沈青崖的银簪刺入盐粒,簪头立刻泛起靛蓝——正是吐蕃密探专用的狼毒反应。
"永泰二年的淮盐该是吴郡海盐。"她碾碎盐块,露出浸泡尸油的《两淮盐税实录》,"去年淮南道上报的三十万石盐耗,原来都化作了毒盐。"
仓吏的算盘突然炸裂,二十枚翡翠算珠如暗器迸射。沈青崖的药锄勾断房梁悬索,坠落的麻袋间滚出成串工部特制铜钉——钉帽微雕的图案,竟与户部尚书私印纹路严丝合缝。
琼花观外的蕃坊人声鼎沸,沈青崖驻足在新罗商人的犀角摊前。本该温润的犀角断面,细密的年轮间竟嵌着靛青丝线,遇光显形为《扬州城防图》残章。
"开元年间市舶司验货,该用南海珍珠试温。"谢沉璟的剑鞘压住试图逃窜的昆仑奴,其耳后刺青与渤海国密报中的海寇标记如出一辙,"如今这万国珍玩,倒成了传毒的媒介。"
波斯邸突然燃起大火,二十名粟特武士破窗而出。沈青崖的药囊在空中绽开紫色烟雾,显形的毒镖轨迹竟在石板路上拼出"午时三刻"的契丹文字。混战中,谢沉璟的剑锋挑破西域地毯,露出浸泡桐油的《江淮漕运密档》原本。
瘦西湖画舫的鲥鱼正肥,沈青崖的银箸刺穿鱼鳃。本该晶莹的鳃丝间缠着靛青蚕丝,遇热即显出血书的盐商名录——首位赫然是"溺亡"三年的前盐铁转运使。
"大历年间鲥鱼贡船,该用吴江冰鉴保鲜。"谢沉璟劈开鎏金食盒,夹层里蜷缩着具缠金线的昆仑奴尸首,脊椎处嵌着半枚翡翠虎符,"你们倒是把时令珍馐,做成了运尸的棺椁。"
琵琶声忽转杀伐,十二名胡姬的水袖如毒龙出洞。沈青崖的药锄勾断领舞者的蹀躞带,坠地的金扣中掉出《工部贪墨终录》,朱批处盖着扬州刺史的私章。谢沉璟的算盘链绞住琴师脖颈,其腕间刺青竟与琉球海寇的徽记完全相同。
古邗沟的残碑爬满青苔,沈青崖用银簪刮开碑文裂隙。本该坚硬的青石粉末间,混着成串微雕吐蕃文字的翡翠碎屑——正是三年前河西殉国将士的随葬品制式。
"吴王夫差开邗沟时,该通的是江淮水利。"谢沉璟斩断碑旁古藤,露出的青铜齿轮阵咬合声与长安浑天仪同频,"如今这千年古渠,倒成了蛇鼠传递的密道。"
沟渠深处传来机括轰鸣,二十具缠铜丝的尸首随浊流涌出。沈青崖挑破尸首劳宫穴,靛青毒液顺水流淌,在石壁上蚀出"盐殇"两个血字——笔迹与户部侍郎绝命书完全一致。
大明寺栖灵塔的晚钟撞碎暮色,沈青崖推开盐商密室的暗门。整面墙的《寰宇盐路图》上,金线串联着吐蕃弯刀、新罗犀角与波斯地毯,终端指向长安光宅坊。谢沉璟的剑尖挑起案头信笺,未干的回鹘文写着:"盐铁既腐,国本当倾"。
晨光刺破运河薄雾时,淮南节度使的亲兵己围住转运使衙门。沈青崖的药锄劈开地窖暗格,三百卷镶金狼纹的账册间,静静躺着半截带血的玉带钩——与父亲殉国时断裂的信物纹路完全契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