卯时的晨雾还未散尽，洛水两岸的捣衣声己此起彼伏。沈青崖的银簪尖挑起半匹新织的葛布，晨光穿透布料经纬，映出暗纹状的星轨图——正是宇文恺独创的"天工校验纹"。
"阿婶这织机，是照着天工阁的第七代图纸改的？"她指尖抚过梭子上的赤铁矿粉，细碎晶粒在青石板上拼出残缺的璇玑锁纹路，"三日前西市售出的改良纺车，传动轴里掺了皇陵青铜器的碎屑吧？"
浣衣妇人突然掷出木槌，槌头裂开处弹出三尺链刃。谢沉璟的断剑横空截住杀招，剑风扫落的不是兵刃，而是妇人脸上的人皮面具——面具下的精钢颧骨与当年东宫暗卫的制式完全相同。十二个浣衣女同时暴起，皂角桶里浮出的不是衣物，而是浸泡尸油的《工律》活字。
"用市井百业藏杀机，倒是把宇文大人的机关术用绝了。"沈青崖旋身避开飞溅的毒液，银簪刺入第六人曲池穴。那人关节炸开的不是血肉，而是刻着幽州工匠姓名的青铜齿轮，遇着晨雾显出血色密令——"辰时焚河"。
辰时的日光照亮粼粼波光。谢沉璟劈开第七个皂角桶，暗藏的引线首通河底闸门。沈青崖的银簪插入青石堤岸，钛合金薄片卡住机关齿轮的刹那，洛水突然逆流——河床显露处，三百架改良后的精钢弩机正对两岸民居。
"他们要借洗衣妇触发水淹机关。"她碾碎青苔下的赤铁矿粉，遇水显影的暗道图竟标注着新君登基大典的方位，"真正的杀招不在河里，在今日献祭的青铜鼎中！"
巳时的钟声裹着水汽漫过石桥。新君的车驾正经过桥头，突然从献礼人群中冲出九名幼童，手中木鸢的翅骨泛着靛青色冷光。沈青崖的银簪挑起其中一只木鸢，榫卯处的纹路与璇玑锁缺口严丝合缝："小郎君这玩具，可是用皇陵陪葬的阴沉木所制？"
孩童袖中突然滑出淬毒竹哨，谢沉璟的剑鞘击碎暗器的瞬间，三百只木鸢腾空而起，翼尖喷洒的毒粉在阳光下凝成"午时弑君"的龟兹火字。禁军阵列突然骚动，七辆水车翻倒处，涌出的不是清水而是西域火油。
"该让这场闹剧收场了。"沈青崖洒出解药药粉，毒烟中显出血色星轨图。谢沉璟的断剑劈开献礼青铜鼎，鼎腹滚出的不是祭器，而是宇文恺亲铸的浑天仪核心部件——缺失的"摇光"位正嵌着传国玉玺碎片。
午时的暴雨砸碎琉璃华盖。潜伏的工部余党突然撕开朝服，精钢护心镜下藏着改良后的暴雨梨花针。沈青崖的银簪在雨幕中划出弧光，簪头璇玑纹突然展开成量天尺："诸位可知这机关为何能在雨中不锈？宇文大人掺的是万民血指印中的盐分！"
未时的雷声震碎太庙鸱吻。新君突然扯断冕旒，珍珠滚落处显出血书密诏："朕以山河为祭，换万世齿轮永动！"他染血的指尖按下腰间玉带，整座洛水石桥开始向河心沉降。
"陛下这招偷梁换柱，倒是把《工律》用成了屠刀。"谢沉璟的剑风扫落九重仪仗，露出桥墩里的精钢齿轮组，"可惜宇文大人早将真正的传国密钥——"他的断剑突然刺入桥面裂缝，尘封二十年的铁匣随洪水涌出，"熔在了三百农家的犁铧里！"
申时的残阳染红滔天巨浪。沈青崖立在浑天仪残骸上，腕间银镯解体成万千齿轮。新铸的《万民量天尺》碑破水而出，碑文映着霞光："星火人间处，自有日月长。"各地呈上的改良农具在碑前堆成山岳，老匠人带着徒子徒孙叩响刻有血指印的青铜齿轮。
酉时的梆子声被童谣吞没。三百幼童举着自制木鸢涌上街头，他们用宇文恺留下的校验口诀唱着歌谣，惊散了萦绕二十年的血色阴云。新君捧着缺角的传国玉玺踏浪而来，玺身裂纹处嵌着百姓呈上的犁铧碎片。
"这天下最精密的机关..."沈青崖拾起半枚嵌在砖缝的齿轮，对着残照看清内壁的校验纹，"在稚童削的木轮里，在妇人改良的纺车上，在这生生不息的——"
戌时的月光洗净碑顶血迹。谢沉璟的断剑熔入最后一道防伪纹，转身时忽然握住沈青崖的手腕——那里新添的银镯刻着浑天仪星轨，与他剑柄的裂痕严丝合缝。更夫的梆子声混着水车吱呀，洛水两岸的炊烟升腾如万家香火。
亥时的细雨沾湿《万民量天尺》碑文，三百盏莲花灯顺流而下，每盏灯芯都裹着工匠刻字的齿轮。对岸忽然传来铁器铺的敲打声，新改良的播种机齿轮在月色下转动，投在《禹贡地域图》终章的影子，正拼出宇文恺未写完的"民"字最后一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