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雾未散，东市胡饼铺刚揭开门板，掌柜忽然瞥见檐角悬着串青铜铃铛。蒸笼腾起的热气拂过铃身，竟在半空凝成个张牙舞爪的狼头。驼队领头的白骆驼突然惊厥，口中喷出的白沫溅在青砖上，瞬间蚀出蜂窝状的孔洞。
"要变天咯。"卖卜的老瞎子摸索着收起卦幡，盲杖点过泛起铜绿的积水潭。他身后的波斯舞姬正旋转到第七圈，腰间银链突然绷断，十二枚银币滚入暗渠，在闸口撞出编钟般的回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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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合香攥着新滤网的样图穿过人群时，耳坠上的珊瑚珠突然发烫。她猛然驻足，见三个粟特商人抬着的檀木箱缝隙里，正渗出与元载密室相同的青铜色火苗。少女佯装跌倒，袖中暗藏的硫磺粉顺势洒在箱角，火焰霎时转为靛青——这是漠北狼毒遇阻燃剂特有的征兆。
"阿姊！西头水井！"
栓子的嘶吼混在骤然响起的驼铃里。少年拖着半金属化的左腿撞翻货摊，怀中抱着的鎏金齿轮箱重重砸地。三十六枚刻有长安里坊图的齿轮西散飞溅，每碰到活物便如蚂蟥般往皮肉里钻。卖花妇人惊恐地看着手腕嵌入的齿轮，皮肤下凸起的纹路竟与王铁头所中寄生枢如出一辙。
玛依努的银铃索卷住即将滚入渠口的齿轮，铃铛与青铜相击时爆出刺目火花。对岸茶楼二层窗扉洞开，谢沉舟的剑鞘击飞三支淬毒弩箭，箭杆炸开的紫烟中浮现鸿胪客馆的立体舆图——突厥使团居住的院落正在渗出黑水。
"声东击西。"崔令仪银错刀劈开烟雾，刀背映出苏合香被三个蛇纹刺客围攻的镜像，"他们的目标不是水渠，是时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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工部晷仪房内，铜壶滴漏突然加速。掌漏吏惊恐地看着浮箭指向巳时的刻度，窗外日头分明还在卯辰之交。更诡异的是，十二时辰兽的铜像眼眶里开始淌出混着齿轮的血水，子鼠雕像的尾巴咯吱转动，在地面刻出突厥碑文。
纳斯尔踹开窗棂翻入时，正撞见掌漏吏被铜蛇缠颈。少年将硫磺水泼向滴漏，青铜兽首遇药液竟发出婴儿啼哭般的尖啸。羊皮卷从崩裂的壶身飞出，展开是长安各坊闸门的开启时序图，每个标注时辰的位置都嵌着微型毒枢。
"他们在篡改水闸的启闭节奏！"少年用染缸颜料在墙上疾书，"每错一个时辰，狼毒与硫磺反应就会..."
轰隆！
地面猛然震颤，晷仪房的地下传来齿轮咬合的巨响。纳斯尔扒着裂缝往下看，三十六个铜人正推动巨大的晷盘，盘面刻的己非十二时辰，而是突厥狼神祭祀的咒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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鸿胪客馆东厢，突厥副使着掌心的青铜罗盘。盘面长安城微缩影像中，光德坊正缓缓升起黑雾。他身后的屏风突然渗出鲜血，绘制其上的大漠孤烟图开始扭曲，渐渐化作新丰渠滤闸的剖面图。
"谢大人果然准时。"副使头也不回，指尖弹在罗盘边缘。
谢沉舟的剑锋抵住他后颈时，屋顶传来玛依努的银铃警报。副使脖颈突然裂开，皮肤下钻出的青铜蛇头咬住剑刃，蛇身符文与王铁头体内的寄生枢完全一致："你以为毁掉三十六闸就够了？长安本就是最大的毒枢。"
窗外惊雷炸响，崔令仪的声音穿透雨幕："子午街水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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暴雨倾盆，承天门外的子午巨钟正在自鸣。青铜钟体内壁爬满蛛网状的铜锈，每声钟响都震落一片带毒的锈屑。王铁头攀在钟杵上，精铁左臂与青铜摩擦出蓝火，试图阻止钟杵自主摆动。
"师父！硫磺粉！"栓子冒着毒雨抛来药囊。
老铁匠撕开药袋的瞬间，钟体内突然射出七十二枚毒枢。精铁手臂被洞穿的刹那，王铁头暴喝一声将整袋硫磺塞入钟杵机关。青烟腾起时，巨钟发出垂死般的哀鸣，钟口喷出的毒雾却在雨中凝成突厥可汗的金帐轮廓。
玛依努的银铃索缠住钟钮，借力翻上钟楼顶。她俯瞰雨中的长安城，发现各坊水井正在按某种韵律冒泡——这正是晷仪房铜人推动的祭祀节奏。
"九深一浅，是漠北屠城的信号。"崔令仪抹去银错刀上的毒液，刀身映出苏合香在光德坊闸口的身影，"他们要的不是下毒，是让整座城变成时辰祭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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突厥使团驻地地下，青铜齿轮组成的浑天仪正在疯狂运转。副使的头颅悬浮在仪轨中央，断颈处延伸出无数铜丝连接着晷仪房的铜人。纳斯尔破壁而入时，少年手中的滤网模具正与浑天仪产生共鸣。
"原来你们在复制长安的时辰经络..."少年将硫磺水泼向浑天仪，齿轮咬合声突然变成凄厉狼嚎，"阿姐！他们的祭品是..."
整座地下密室突然翻转，玛依努接住坠落的纳斯尔时，看见墙壁夹层里嵌着三百具青铜人俑——面容赫然是长安水工、铁匠与河吏。副使残躯化作齿轮洪流，在人俑间传递着最后的毒枢："子时三刻，万枢同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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亥末，谢沉舟站在重新铸造的子午钟前。崔令仪将改良的硫磺滤网嵌入钟杵，王铁头用精铁手指在铜钟内壁刻下反制符文。光德坊方向传来第一声钟响时，整座长安城的地面开始震颤。
"开始了。"玛依努将银铃系满钟楼飞檐，"以彼之道——"
三百六十坊同时响起钟声，苏合香带人将滤网扣在每口井沿。毒枢引发的震动经过滤网转化，竟变成浑厚的《安世乐》编钟曲。栓子趴在閘口听着水底动静，突然欢呼："毒枢在融解！"
鸿胪客馆地下，青铜浑天仪在《安世乐》中崩裂。突厥副使的头颅随着最后一声钟响炸开，飞溅的齿轮碎片上显现出扭曲的恐惧——每个毒枢内部都被烙上了"以正克邪"的唐楷。
五更时分，第一缕阳光照在子午钟上。王铁头卸下精铁左臂熔铸成钟舌，暗格里的突厥密文在晨光中显形："钟鸣鼎食，终归一败"。而在他脚边，昨夜激战震落的铜锈正悄悄聚成新芽形状——那是工部档案库里从未记载过的长安根系图。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