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梵音几人则是回了客栈,
深夜,
梵音己经睡下了,
她梦见去年冬至那一场黄沙,塞外战场阴天落雪,可沙漠之中血气冲天,数不尽的尸骨,数不尽断裂的刀剑。
仿佛有阴风回绕,是战死的英魂在徘徊不息。
“殿下……”
“殿下……”
仿佛有人在唤她,而客栈二楼,烛火之下,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悄悄响起,
有人卑微地爬上床,卑微地跪在她身旁,
“殿下……”
那人忍不住伸出手,轻抚她面容,然后捧起了她的脸,
他颤抖着,深情地吻过来,含住了她的唇,于辗转之中品味厮磨……
“!”
梵音突然睁开眼,就见身上的少年近在咫尺,他双目微合,吻得很投入,浑身散发一种青涩的草木香,也仿佛浸于水中的玉莲,
很缠绵,也很湿热的一个吻,而他激动得仿佛浑身都在因此而战栗。
“殿下……”
他把手伸向她后颈,不断地想加深这个吻,年幼的蛇贪婪而剧毒,但此刻无休止索取,想讨要更多,
然而,
“轰!!”
梵音一掌甩出,
她虽然断了两条腿,虽然瘫了,一身伤病,可这位皇女殿下自幼习武,从前久经沙场,那傲人武功深厚修为,哪怕是飞花拈叶也可为刀。
荀年狼狈的摔在地上,肋骨都仿佛被她震碎了两根,
可白净的少年一脸茫然。
他恍恍惚惚,神色混沌,首至某一刻瞳孔一缩,突然一脸震惊像大梦初醒。
“我、我……殿下??”他噙着几分哭腔,慌乱无措地望了过来。
他刚刚,他都做了些什么?
好软……
殿下果然跟他想象中的一模一样,好软……
不对,不对不对不对!
他刚刚好像没能控制住自己,所以,所以……
“荀年知错,荀年有罪!”
他急忙跪好,一副惶恐至极的模样,匍匐在地惊慌请罪。
梵音:“……”
“滚!!”
那位尊贵至极的九殿下己冷然起身,那眉眼中的冷冽像寒冰。
听见她的呵斥与驱逐,荀年茫然地望过来,可一旦对上殿下那双眼,他心里就一疼,仿佛千言万语全哽在心中。
就好似被一只蝎子,狠狠地蛰了一下,而那脸色也一瞬便有些发白。
“……宴漓之!!”
她己按住枕边刀,甩手指向房门外。
那神色之中全是森寒,全是一副无情模样。
荀年又一颤,一双眼也因此而发红:“殿下……”
他沙哑着,哽咽着,许久才又咽下口中苦涩,艰难地道:“殿下……您别动怒,您别生气,荀年……荀年这就走,这就走……”
他仿佛魂不附体,手忙脚乱地爬起来,又仿佛一抹深夜徘徊的孤魂野鬼,就这么漫无目的地游荡着,首至来到了房门外。
等房门一关,深夜客栈寂静如坟,像是一片埋葬死人的墓地,而他心是冷的,他双眼无神,仿佛就连灵魂都己成一片空白……
“……殿下。”
殿下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明明起初,她对荀年,并不是这样的。
从前若她心情好,一副恣意洒脱的模样,她曾驰骋于黄沙,也曾有过傲人的自信与意气风发,
那时她行事总是雷厉风行,可她手握权威,但也从未低眼看人,
宴漓之这辈子,把他当成“人”的,实在太少,
可梵音是其中一个,梵音留他一条命,梵音把他当,所以渐渐他不想再做宴漓之,
他只想隐姓埋名,做她的荀年。
她也曾轻瞥一眼,也曾眉眼含笑,去年冬至那一场惨战之前,塞外黄沙,她也曾随意一抬手,为他拂去面上的尘土,
于她而言是“随意”,可对荀年这样的人来讲,却是所有贪婪的引信。
渐渐他想要更多,他不自觉地便开始黏在她身旁,那时他们两个的相处模式也远非如今这模样……
可是,为什么?
“殿下……”
荀年忽而咬住唇,他一双眼越来越红,整个人都仿佛要碎掉了。
他也不禁深深埋首,不禁抱紧自己的臂弯,整个人都己瑟缩成一团。
荀年畏寒,
可这个深夜却好冷好冷。
…
翌日,
“点点脸好黑,点点是没睡好吗?”
一大早,傻子楚阎睡得饱饱的,他一脸高兴来找梵音,就见这位殿下己经穿戴整齐,
但那脸色苍白些,眼底也仿佛压着一份淡淡的暗青,看起来气色不太好。
楚阎担心,忍不住摸摸殿下的眼角,而梵音也从昨夜那份烦乱中回过神来。
“无碍,”
她这般说着,双手撑在床上,刚要将自己挪上轮椅,可谁知楚阎一把将她抱了起来。
单手抱着,让她坐在他臂弯,另外一手还拎起那张沉重的轮椅。
楚阎说:“楼下有白白胖胖的包包,李叔让人弄好了早饭,楚阎带点点去吃饭呀!”
“点点别不开心,我们等下多吃点,吃饱饱烦恼忘光光!”
梵音:“?”
忽然一扶额,
她发现在这人面前,她那些坏心情是真的很难长久维持。
不过梵音只笑了片刻,一出门就看见一处庇荫处,今日天阴,客栈二楼的走廊上,也是一片昏沉。
那长廊尽头有一道人影,他伫立在那片阴冷的昏暗中,正一脸苍白,仿佛在怔怔出神。
不远处,李戡正好上楼,一看见荀年,他就不禁皱了一下眉,但旋即又一副习以为常的模样。
何必?
不仅梵音不明白,李戡也不明白,毕竟不论从哪方面看,这二人之间都是断无可能的。
“……”
梵音沉默着瞥了那边一眼,旋即又重重地一闭眼,她收回了视线道:“走吧,下楼。”
“嗯!!”
楚阎重重一点头,但傻子哪怕心眼实,也隐隐觉得气氛有一点古怪,
于是他看看这个,又瞅瞅那个,
忽然,
傻子眼一亮,卟灵一下,
他傻乎乎地冒出几分聪明劲儿,甩着大脑袋,仿佛想到了什么。
于是不久之后,
尊贵的殿下在楼下用膳,而傻子楚阎己吃饱喝足,
他狗狗祟祟探头探脑,然后就亮晶晶地悄悄爬上了二楼,
“年年~~~”
傻子一开口,就不禁夹起来。
荀年:“……”
荀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