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露后的盐田泛着霜色，阿礁踩着改良水车的木制齿轮，磁石剑柄在晨雾中结出细密盐晶。三十架璇玑水车己有七架停转，榫卯接口处的铁锈像凝固的血痂。少年俯身查看齿轮箱，发现承轴木纹间嵌着粒粒黑砂——这是闽南特产的铁梨木，本该耐腐十年。
"涨潮时辰又提前了半刻。"陆听雪的铁伞在滩涂勾出新绘的潮汐图，伞骨投影与三年前的轨迹重合，"海底磁石阵被人动过手脚。"她突然用伞尖挑起滩涂泥沙，混在其中的矿渣泛着诡异的靛蓝色。
慕云深青竹点地丈量盐垛间距，竹节在沙面压出深浅不一的凹痕："新晒的盐晶比往年脆三分。"他拾起碎盐对着朝阳，晶体内部布满蛛网状裂痕，"有人在卤水里掺了东西。"
十二名盐工子弟突然呕吐昏厥的消息，是在午时三刻传来的。
阿礁划着龙骨舟潜入引潮渠，改良的水靠用鱼鳔胶密封接缝。磁石剑吸附的铁砂在渠底拼出蜿蜒轨迹，最终指向三年前沉没的爪哇战船残骸。船体裂缝中涌出墨绿色液体，遇盐即凝成胶状物。
"是暹罗榕树胶混了硫磺。"陆听雪在船骸甲板发现青铜蒸馏器，"他们在熬制阻盐剂。"器皿残留的渣滓里，竟混着官盐仓库特有的红泥封蜡。
慕云深青竹劈开船底暗舱，二十具改良木甲人浸泡在药液中。关节处的青萤石被替换成磁铁矿，遇盐即释放酸腐气体："好一招釜底抽薪，要毁盐田根基。"
子夜涨潮时分，三十里外的礁石滩亮起诡异磷火。
阿礁率盐工子弟驾着改装舢板逼近磷火，船头磁石网吸附着改良的防火棕绳。礁石洞中传出机括响动，十二架青铜水龙弩破浪而出，箭镞携带的硫磺弹在月光下泛着幽光。
"坎位撒网！"少年磁石剑引雷劈落首波箭雨，雷电顺着浸盐棕绳导入海水，形成导电屏障。陆听雪铁伞撑开护住船队，伞面二十西节气暗器尽出，专打水龙弩的青铜铰链。
慕云深青竹点浪突入洞穴，竹梢绑着的硝石包投入暗流。爆炸的气浪掀开洞顶礁石，露出后方密室——三百坛密封的阻盐剂正在装船，押运者赫然穿着水师服制。
"严侍郎的旧部？"陆听雪伞尖挑开领队面罩，露出纵横交错的烫伤疤痕，"还是该叫你——海蛟帮余孽？"
惊蛰雷声炸响时，最后的抵抗在盐田闸口终结。阿礁磁石剑贯穿青铜水龙弩的机括核心，飞溅的齿轮碎片在慕云深脸颊划出血痕。老盐工赵西指的烟锅遗落在战场边缘，烟嘴处的咬痕还泛着经年的盐渍。
陆听雪拆解最后一架木甲人，关节处掉出半枚虎符："水师左营的调令..."她蘸着海水在铁伞绘出关系网，"从暹罗购毒，借官船运货，用海匪当刀——好个三位一体的杀局。"
慕云深将改良的《沧浪秘卷》投入熔炉，火光中浮现出隐藏的密文："戊寅年白露原决堤案，工部侍郎严世蕃..."泛黄的纸页在烈焰中卷曲，露出背面的血色指印。
七日后，新铸的磁石阵在海底落成。阿礁立在三十丈高的观潮塔顶，看着改良水车重新转动。盐工们用阻盐剂混合牡蛎灰，竟研发出防火涂料，将废弃船骸改造成海上瞭望塔。
"江湖不是一两个人的江湖。"慕云深将沧渊剑沉入磁石阵眼，"是万千不肯跪着生的人，用脊梁撑起的青天。"
陆听雪的铁伞悬于塔尖，伞面星图与潮汐永恒共鸣。飓风季的第一波海潮扑向盐田时，新筑的半月堤纹丝不动，浪头在磁力引导下化作三千碎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