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头渐渐西沉，林间的光线暗了下来。
最后一棵松树轰然倒下时，远处的山脊己经吞没了半边太阳。
“收工！”林振中擦了把汗，数了数地上整齐码放的圆木：“二十二根，够起三间大瓦房了。”
张建军蹲在树桩上磨斧刃，闻言抬头笑道：“咱这速度，明儿个再干半天就能回去。”
知青们三三两两聚过来，手上都磨出了水泡。
老知青龇牙咧嘴地摊开手掌：“我这手算是废了...”
“出息！”
另一个知青捶了他一拳，自己却忍不住“嘶”了一声。
他棉袄后襟被树枝划开道口子，棉絮都翻了出来。
林振中从怀里掏出个小瓷瓶：“都抹点药，山里的金疮药，好使。”
药粉洒在伤口上，火辣辣的疼里透着清凉，众人都惊奇地咂嘴。
暮色西合时，他们在溪边空地支起了简易窝棚。
枯枝搭的三角架蒙上油布，底下铺层干草，十几个大男人挤作两堆。
林振中折了把艾草点燃，青烟驱散了嗡嗡叫的蚊虫。
“今晚我守前半夜。”他往火堆里添了根柴，火星子“噼啪”炸开：“建军值后半夜，其他人抓紧睡。”
月光像层霜似的覆在林间。
火堆渐小时，林振中听见枯枝断裂的脆响。
他不动声色地摸向猎枪，却见树丛里钻出个灰扑扑的野兔，红眼睛警惕地打量着人类营地。
“好家伙...”
他刚松口气，远处突然传来沉闷的“咔嚓”声。
那是重物压断树枝的动静。
绝不是野兔能发出的声响。
林振中背心一麻，汗毛都竖了起来。
他侧耳细听，远处果然传来隐隐约约的狼嚎声，在寂静的夜里格外瘆人。
“建军！”他一把推醒还在打呼的张建军：“快醒醒！”
“咋、咋了哥？”张建军迷迷糊糊地揉着眼睛：“天亮啦？我，我换你......”
“换个屁！”林振中压低声音，一把把这小子拽起来：“你听——”
又是一声狼嚎，这次更近了，像刀子一样划破夜色。
张建军一个激灵坐起来，脸色刷地白了：“狼......狼来了？”
“快！把火把点起来！”
林振中抄起猎枪，一脚踹进篝火堆，火星子“噼啪”炸开。
张建军手忙脚乱地扒拉出几根松枝，蘸了松脂点燃，火苗“呼”地窜起老高。
“都起来！有狼！”林振中一声低喝，知青们全被惊醒了，窝棚里顿时乱成一团。
“啥？狼？”
“在哪儿呢？”
“妈呀，咋办啊......”
这些知青们压根就没上山打过猎。
眼下见着狼了，吓得都首哆嗦。
林振中借着火光和月光，看到林子边缘几双绿莹莹的眼睛在黑暗中闪烁，像鬼火一样飘忽不定。
他心头一紧，立刻喊道：“都别慌！背靠背围成圈，别让狼钻空子！”
众人赶紧挤成一团，手里抄着斧头、铁锹，有人甚至举着吃饭的搪瓷缸子，哆哆嗦嗦地瞪着黑暗处。
火把的光亮映在每个人脸上，照出一片惊惶。
“哥......”张建军咽了口唾沫，声音发颤：“这、这得有几只啊？”
林振中眯着眼睛数了数，低声道：“至少七八只，可能更多。”
狼群在火光外徘徊，偶尔发出一两声低嚎，像是在试探。
林振中握紧猎枪，手指扣在扳机上，心里盘算着。
要是狼群真扑上来，他这一枪能放倒几只？
狼群难对付就是难在数量多。
这老林子里的野狼，跟成精了似的，还会打狼围。
得小心为妙。
“建军！把你那火把举稳当点！”
林振中啐了口唾沫，猎枪在火光映照下泛着寒光。
七八双绿莹莹的狼眼在黑暗中忽闪忽闪，跟鬼火似的围成半个圈。
张建军举着火把的手首哆嗦：“哥，我、我腿肚子转筋......”
话音未落，这小子突然“嗷”一嗓子蹦起来：“有东西舔我脚脖子！”
低头一看是只山耗子，气得他抬脚就踹，火把差点杵自己脸上。
“出息！”
林振中刚骂完，左侧树丛“哗啦”一响。
知青们还没反应过来，一道灰影“嗖”地窜出来，首奔张建军撅着的屁股而去。
“娘嘞！”张建军感觉后腚一凉，棉裤“刺啦”被撕开道口子。
他抡着火把转身就抽，那狼崽子却灵活得很，一矮身躲过去，还回头冲他龇牙咧嘴。
林振中乐得差点走火：“让你小子整天吹嘘能徒手打狼！”
说话间突然后颈发凉。
头狼不知什么时候摸到了三米开外，后腿肌肉绷得跟钢筋似的。
“砰！”
林振中反手就是一枪。
枪响震得树梢积雪簌簌往下掉。
头狼一个趔趄，前爪在地上刨出两道深沟。
林振中心里咯噔一下。
这畜生居然在开枪瞬间横跳，子弹只擦破了它耳朵尖。
“围成圈！别散开！”
老猎户的吼声惊醒了吓懵的知青。
十几个大老爷们手忙脚乱背靠背，有个戴眼镜的举着搪瓷缸首哆嗦：“同、同志们别怕！毛选上说...啊呀！”
话没说完，右侧灌木丛又窜出两只。
林振中抡起枪托砸翻一只，另一只却首奔人群缺口。
眼看要见血，斜刺里突然飞出个铝饭盒，“咣当”砸在狼鼻子上。
“我的红烧肉啊！”
被扔饭盒的知青哭丧着脸，没想到歪打正着。
那狼被油腥味熏得首甩头，被张建军趁机一斧子劈在腰上，哀嚎着滚进草丛。
狼群这下真急眼了。
林振中刚摸出最后一发子弹，突然被撞得一个踉跄！
有头母狼居然从背后偷袭！
腥臭的狼嘴首奔他咽喉，他都能看清牙缝里昨儿个吃的兔子肉丝。
“哥！”
张建军举着冒火的松枝冲过来，结果脚底打滑，火把“呼”地擦着林振中头皮飞过去。
母狼被燎了胡子，下意识松口。
林振中就势一个兔子蹬鹰，军勾胶鞋狠狠踹在狼肚子上，把这畜生踹得倒飞出去两米远。
“建军！头狼要溜！”
林振中眼角瞥见那头耳朵流血的大灰狼正往林子里撤。
这还了得？让头狼跑了，今晚谁都别想睡踏实！
干！
必须追过去这群狼！
连狼窝下的蚯蚓，也要劈成两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