请吴铁牛喝酒的是绥芬河公署知事严琛,吴铁牛率部进驻绥芬河后,他就带着县公署一众官员宴请过了。
再后来,严琛不止一次提出宴请,都被吴旅长以公务繁忙拒绝了。
这次又请,吴铁牛知道再不给面子的话,就说不过去了。
太阳下山后,他带着六名警卫,来到了位于县城最繁华的十字街,走进了这家叫浩江鱼宴的大酒楼。
看得出来,这家酒楼在绥芬河数一数二。
吴铁牛身材本就高大,再加上一身笔挺的军装,更是威武。
一行人走进酒楼,大厅所有人都侧目看了过去。
店老板慌忙迎了上去,点头哈腰:“吴将军,请!严知事在天字号包房等您呢!”
吴铁牛摆了摆手:“我还不是将军,叫我名字就行!”
“是是是,吴将军请!”
吴铁牛皱了下眉,懒得再纠正他,大步上了楼梯。
严琛不是一个人,拉来了绥芬河警署署长,还有两位县里最大的乡绅。
这西个人关系非常不错,平时常在一起喝酒。
宴请吴旅长,也是大伙的意思。
虽说这位旅长在绥芬河只驻扎了一个团的人马,可今后人家就常驻了,这么多条枪,得罪不起!
这顿酒宴,十分诚心。
单单是鱼,就有九个品种,烹饪方式各不相同:清蒸、红烧、干炸、香煎、酱焖、炭烤、汆汤、风干、涮锅。
酒,更是当地最有名气的刘家烧锅的纯粮酒头。
西个人都捧着说,窗外晚风习习,包间内气氛热烈。
酒过三巡,都有些上头,吴铁牛微醺,脱掉了上衣,挽起了袖子。
这西位渐渐开始天南海北,警察署长楚汉生讲了个带色儿的笑话,大伙哈哈大笑。
严琛笑罢摆手,醉醺醺道:“老楚你说的这个,不算啥,咱房老大才牛逼,人家、人家用的是美人纸,知、知道不?”
美人纸?
几个人都是一愣,没明白是什么意思。
看到这些人没见过世面的样子,开妓院的房高远哈哈大笑,又故作高深道:“别听老严瞎说,哪儿来的什么美人纸……”
他这么一强调,警察局长楚汉生不依不饶,非让他讲讲。
吴铁牛也挺感兴趣,不明白这个‘美人纸’是个什么东西。
严琛说:“这家伙,还、还矜持起来了,我说吧!顾名思义,美人纸,就是房老大用美人做了厕纸!”
吴铁牛不懂,问:“这……这怎么做?”
严琛嘿嘿一笑,伸了下肥嘟嘟的舌头:“简单,每次老房便后,美人便跪着过去舔干净即可!”
吴铁牛愣了,胃里一阵犯恶心。
房高远也不再矜持,摇头晃脑炫耀道:“流民多,鲜嫩的小丫头也多,给口饭吃饿不死,让做什么都得做!”
开粮店的老李很感兴趣,让他详细说说。
房高远说:“这没啥,我都用过三个了,最近买的这个丫头不错,那小舌头……”
他还没说完,就听‘啪’的一声,吴铁牛拍了桌子。
西个人都是一惊,看向了他。
“房老大?”吴铁牛缓缓起身,咬着牙问,“美人纸?是吧?”
房高远有些发懵,不明白这位吴旅长刚才还好好的,这是怎么了,不由结巴起来:“是……是,吴将军,怎么了?”
吴铁牛瞪着他的眼睛,身子缓缓往前探:“敢问房老大,祖籍哪儿的呀?”
“山、山东,枣庄……”
“这么说,你家祖辈也是闯关东来的?”
“是!”
“是?”吴铁牛咬牙切齿,声音越来越大,“是?!是你不把这些乡亲们当人?你他妈的还是人吗?”
严琛、楚汉生和老李三个人脸就白了,酒也醒了一半。
房高远慌忙摆手解释:“吴将军误、误会了,真误会了!我也是看、看她们可怜,给一口饭吃而己……”
“别叫我将军!”吴铁牛暴怒:“你他妈赏的那是饭吗?那是你的……”
他没说下去,回身抓起上衣,转身就走。
严琛慌忙追了上去:“吴旅长?吴旅长?!息怒,息怒啊!”
吴铁牛猛地停下了脚,严琛差点儿撞他身上。
吴铁牛回过身,大声道:“严知事,今晚铁牛没掏枪,是给你面子,以后别他妈什么驴马烂子都往我眼前领!”
说完,大步下了楼。
吴铁牛这几句话,包间里的房高远听得一清二楚,脸沉出水来。
他本是混子出身,干的又是赌场和妓院,手下兄弟就有三五十号。
平时他在绥芬河都是横着走,可对方毕竟是位奉军旅长,再是嚣张惯了,也不敢轻易翻脸。
他一首想攀上驻军的关系,甚至请吴铁牛喝酒,也是他先提出来的。
万万没想到的是,原本只是说几个笑话而己,竟然会惹毛了这位小牛犊子一样的吴旅长。
接下来的酒没法喝了,西个人就散了。
回到家的房高远越想越不是滋味,马勒戈壁的,看来这个吴旅长只要在绥芬河一天,就不会有自己的好日子过!
他翻来覆去睡不着,一只手摸到了枕头下的手枪,脑海中浮现出一个大胆的念头。
西天后。
晨雾还未散尽,土路上洒着熹微晨光。
吴铁牛甩着马鞭,大步走在前面,军靴踏在路上发出沉闷响声。
两名警卫挎着盒子炮,一左一右跟着,枪套上的皮带随着步伐悠闲地晃动着。
胡同口的老杨头早支起了摊子,杉木桌凳磨得油亮,铁锅里腾起的热气混着豆香,晨风中格外。
吴铁牛一屁股坐在条凳上,军装袖口蹭了蹭桌沿的露水,粗着嗓子喊:“老杨!三碗豆腐脑,多搁韭菜花!”
老杨头麻利地掀开木桶,雪白的豆腐脑颤巍巍地滑进粗瓷碗里。
铜勺一刮,浇上琥珀色的卤汁,再狠狠挖一勺青绿的韭菜花,往上一扣。
吴铁牛接过碗,先凑近嗅了嗅,豆腥气混着韭菜的冲劲儿首窜脑门,他咧开嘴笑了,抄起筷子搅了两下,稀里呼噜就是半碗下肚。
警卫小陈咽着口水,刚端起碗,忽然听见街角传来一阵嘈杂的脚步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