铜镜里，映着那件如火般燃烧的嫁衣，也映着我苍白却异常平静的脸。镜中女子的眉眼，依稀还能看到魏嫣儿的影子，但那双眼睛里，有什么东西彻底熄灭了，又有什么新的、冰冷坚硬的东西正在悄然滋生。
阿黎的声音带着哭腔，像一根细针扎破了我强撑的平静。镜子里那张苍白的脸，那双空洞得仿佛能吸走所有光亮的眼睛，此刻正映着阿黎手中那抹刺目的红——我的嫁衣。那红，红得像血，像烧透的炭火，灼得我眼底生疼。
“小姐，您别吓我……”阿黎的声音抖得厉害，她慌乱地放下嫁衣，冰凉的手指紧紧抓住我同样冰冷的手，“您的手怎么这么凉？是不是又想起……”
“阿黎。”我猛地打断她，声音像是从喉咙深处硬挤出来的，带着一种被砂纸磨过的粗粝感。我闭上眼，深深地、用力地吸了一口气，仿佛要将肺里那些腐朽的、带着魏嫣儿名字的冰冷空气全部置换出去。再睁开时，我强迫自己将视线从那片灼人的红色上撕开，定定地看着铜镜中那个眼神破碎的自己。
“没事。”我重复道，声音比刚才平稳了些，却依旧干涩，“都过去了。”
真的过去了吗？那卷泛黄的画轴，那“赠嫣儿”的字迹，那画中人娇憨灵动的眉眼，如同跗骨之蛆，一刻不停地啃噬着我的神经。宁景宸那句“正室之位必须空置”的话，更是像淬了剧毒的冰锥，反复扎进同一个伤口。
我抬手，指尖无意识地抚上自己的脸颊，冰冷的触感。就是这张脸……这张酷似魏嫣儿的脸，成了我所有痴心错付的根源，成了我八年青春最大的讽刺。他透过我，看的从来都是另一个女人的影子。那些所谓的柔情蜜意，那些耗费心血建造的摘星楼，那些“此生挚爱”的誓言……不过是投射在替身身上的、对亡魂的执念！
巨大的屈辱和悲愤如同岩浆般在胸腔里翻涌，几乎要将我焚烧殆尽。我猛地转过身，不再看那镜子，也不再看那嫁衣，目光投向窗外。暮色西合，庭院里那株高大的梧桐树只剩下黑黢黢的轮廓，晚风吹过，枝叶沙沙作响，像无数窃窃私语的鬼魅。
“把嫁衣收好。”我的声音异常平静，平静得可怕，“仔细些，别弄皱了。”
阿黎担忧地看着我，嘴唇翕动了几下，终究没再追问，只是低低应了一声“是”，小心翼翼地将那件象征着崭新开始、此刻却如同枷锁般沉重的大红嫁衣重新叠好，放进一旁早己备好的描金檀木衣箱里。那动作轻柔得仿佛在对待易碎的琉璃。
日子在一种刻意营造的、近乎窒息的平静中滑过。我像一只受了惊的蚌，紧紧关闭了所有的感官和情绪，将自己缩进坚硬的壳里。阿黎成了我最忠实的守卫者，她小心翼翼地替我挡掉了府中大部分不必要的走动和应酬，尤其是……关于宁侯爷的消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