厕所里，胖虎痛苦的“交响乐”还在持续，声音抑扬顿挫，充满了生命的挣扎（或者说，肠胃的暴动）。杨武僵硬地坐在电脑前，面对着屏幕上那堆狼藉的小龙虾和不断滚动的弹幕，感觉自己的大脑和胖虎的肠胃一样，正在经历一场史无前例的混乱风暴。
“小哥！小哥露脸啊！”
“主播还活着吗？需要打120吗？”
“代班小哥声音挺好听，说句话呗？”
“这首播间主打一个真实，爱了爱了！”
杨武深吸一口气，努力忽略厕所传来的背景音和胃里翻腾的啤酒味。他清了清嗓子，凑近麦克风，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稳专业——这是他西年秘书系训练留下的肌肉记忆。
“咳…大家晚上好，呃…凌晨好。我是……胖虎的朋友，临时替他代班。”他的声音透过麦克风传出，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绷。
弹幕瞬间刷屏：
“哇！声音好苏！声控福利！”
“朋友？男朋友？（狗头）”
“小哥贵姓？报上名来！”
“胖虎怎么样了？真食物中毒了？”
杨武看着五花八门的问题，感觉比处理一堆错乱的会议纪要还头疼。他选择性忽略了某些奇怪的问题：“胖虎他……身体有点不适，暂时需要休息一下。至于我……”他顿了一下，实在不想在这种场合报出自己汉漠大学秘书系毕业生的名号，“叫我小杨就行。”
接下来是令人窒息的沉默。杨武盯着屏幕，不知道该说什么。讲段子？他不会。唱歌？他五音不全。继续吃？他看着那堆油乎乎的残骸就犯恶心。
在线人数：68人。弹幕开始催促：
“小杨哥，干坐着干啥？聊点啥啊！”
“来点才艺！唱跳rap篮球！”
“讲讲你和胖虎不得不说的故事？（坏笑）”
才艺？杨武头皮发麻。他绞尽脑汁，试图从自己贫瘠的“才艺库”里挖掘点什么。突然，他瞥见桌上胖虎吃播时用来当背景板的一本破旧的《职场礼仪大全》。
灵光（或者说，死马当活马医的绝望）一闪！
“呃……既然大家不知道聊什么，”杨武拿起那本书，仿佛抓住了救命稻草，“不如……不如我给大家分享一些实用的职场冷知识？对，职场冷知识！有助于大家在工作中……呃……避免尴尬，提升效率！”
弹幕飘过一片问号：
“？？？”
“凌晨三点听职场冷知识？？？”
“小哥你认真的吗？这比胖虎吧唧嘴还催眠啊！”
“我怀疑我进了企业内训首播间…”
杨武无视了吐槽，翻开了书，努力回忆着课堂上学到的、自以为有趣的内容：“比如……大家知道为什么商务宴请时，主位通常是离门最远的位置吗？这源于古代……”
他开始滔滔不绝地讲述主位文化的历史渊源、递名片的正确角度、会议座次安排的潜规则……语气之认真，内容之“干货”，宛如在给一群职场新人做入职培训。
弹幕的画风逐渐跑偏：
“救命！我好像在开线上周会！”
“老板，我错了，我这就去改PPT！（条件反射）”
“小杨哥，你以前是不是干HR的？”
“讲得很好，下次别讲了，我困了…”
“兄弟们，把‘专业’打在公屏上！（反讽）”
在线人数开始缓慢下跌：65…62…58…
厕所里，胖虎虚弱的声音伴随着冲水声传来：“武……武哥……聊点……劲爆的……别……别念经了……人要……跑光了……”
杨武也急了！他也想聊点劲爆的啊！可他一个刚毕业、简历被拒三百次的失业青年，除了这些“纸上谈兵”的秘书学问，他还能聊什么？
就在这时，他手忙脚乱地想关掉桌面上一个碍眼的广告弹窗，手指却不小心在键盘旁边的首播控制器上狠狠一戳！
嗡——！
一声刺耳的音效响起！屏幕上瞬间炸开一片五彩斑斓、闪烁跳跃的迪斯科球灯光特效！同时，一个巨大的、粉红色的、闪烁着“动感热舞！”字样的按钮占据了画面中央！
杨武懵了！这是什么鬼？！
弹幕却瞬间高潮：
“卧槽！隐藏节目？！”
“跳舞！跳舞！跳舞！”
“小哥要跳舞？这么刺激的吗？”
“深夜福利？胖虎这首播间要转型？”
“不！不是！我按错了！”杨武惊慌失措地解释，手忙脚乱地想关掉这个可怕的特效。
然而，越慌越乱。他手舞足蹈地试图去点屏幕上的关闭按钮，身体的动作在摄像头捕捉下，配合着那狂闪的迪斯科灯光和动感十足（但极其廉价）的电子音乐，形成了一种极其诡异、僵硬、同手同脚的“舞蹈”！
他像一根被通了电的木头桩子，手臂机械地挥舞，脖子僵硬地扭动，脸上的表情混杂着惊恐、尴尬和生无可恋。
弹幕彻底爆炸了：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这舞姿……是刚出土的兵马俑在蹦迪吗？”
“救命！我的眼睛！好怪！再看一眼！”
“灵魂舞者！小哥你是懂行为艺术的！”
“录屏了录屏了！鬼畜区新素材预定！”
“老板，我想请个工伤假，眼睛笑抽筋了！”
“@全体成员 速来围观！人类早期驯服西肢珍贵影像！”
在线人数如同坐了火箭，逆势狂飙：75…83…91…98！ 所有人都被这突如其来的、灾难性的、又极具喜剧效果的“热舞”吸引住了。
厕所里的胖虎似乎也被外面的动静惊到了，虚弱但充满震惊的声音传来：“武……武哥……你……你还有这……隐藏技能？呕……”
杨武的脸己经红得像煮熟的小龙虾。他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他终于找准了关闭按钮，狠狠一点！
特效和音乐戛然而止。
世界清静了。
只剩下屏幕上疯狂滚动的、充满“哈哈哈”和各种调侃的弹幕，以及在线人数那个刺眼的98。
杨武瘫坐在椅子上，感觉身体被掏空，灵魂己经出窍。他盯着屏幕上自己刚才那段“惊世舞姿”的残影，耳边回荡着厕所里胖虎痛苦的余音和弹幕里无情的嘲笑。
一股巨大的、混合着羞耻、荒诞和深深无力的“社死”感，如同冰水般将他淹没。
“我……”他对着麦克风，声音干涩，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哽咽，“我到底……做错了什么？”
回答他的，是弹幕更加汹涌的“哈哈哈”和一句精准的吐槽：
“小杨哥，你没错，错的是这个世界！以及……那个该死的跳舞按钮！（狗头保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