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鸡打鸣时，陆夕甜就起了床。
大铁锅里的水刚冒热气，
她便把洗净的白菜切得细碎丢进去。
白的菜叶、绿的菜帮在沸水里打着旋儿，渐渐渗出清香。
揉面盆 “咚咚” 响，面粉沾在她的指尖、衣襟。
陆夕甜一边听着里屋传来的细碎鼾声。
一边将面团搓成长条，
切成剂子，再一个个揉成圆滚滚的馒头。
笼屉架上，雪白的馒头挤挤挨挨，像是排着队等待检阅。
她又往另一个锅里放了几个鸡蛋，冷水下锅，
看着水珠在蛋壳上凝成细密的小珠。
“姐，我来烧火！”
陆夕远揉着眼睛跑出来，头发乱糟糟地支棱着。
少年往灶膛里塞了根粗柴，
火苗猛地窜高，
映得他脸上忽明忽暗。
陆夕甜笑着往他手里塞了把扫帚：
“去把院子扫一扫，等会儿吃完饭，咱们去集市。”
饭桌上，瓷碗盛着浓稠的白菜稀饭，
馒头松软冒着热气，鸡蛋在碟子里泛着温润的光。
奶奶剥着鸡蛋壳，非要把蛋白塞给陆夕远；
陆父端着大碗，呼噜呼噜喝着稀饭；
陆夕甜给每个人碗里都夹了腌萝卜，
酸脆的口感让陆夕远首咂嘴。
收拾完碗筷，陆夕甜把早就列好的单子又看了一遍：
红纸、鞭炮、糖果。
她正往布兜里装钱，
院门外忽然传来熟悉的脚步声。
“早啊！”
战野的声音爽朗有力。
“战大哥来得正好，陪我们去集市吧！”
“我要买摔炮！”
少年眼巴巴地望着战野，又转头冲姐姐使眼色。
就这样，三人踏上了通往集市的小路。
战野走在中间，帮陆夕甜拎着竹篮；
陆夕远像只欢快的麻雀，
叽叽喳喳说着要和小伙伴比谁的鞭炮更响；
陆夕甜望着路边尚未化尽的霜花，
心里盘算着到集市先买哪样，嘴角不自觉上扬 ——
这热热闹闹的人间烟火气，
不正是她日夜打拼想要守护的吗？
集市上人头攒动，吆喝声、讨价还价声此起彼伏。
刚出锅的糖炒栗子香气扑鼻。
陆夕远突然扯了扯陆夕甜的衣袖，
踮着脚指着不远处支起铁锅的摊位，鼻尖动了动：
“姐，这啥味儿啊？”
“香得我嗓子眼儿都痒了！”
他眼睛首勾勾盯着铁锅上方翻涌的热气，
里面棕红的果子正欢快地打着转。
陆夕甜顺着他的目光望去，笑着刮了下弟弟的鼻尖：
“这是板栗，糖炒板栗！”
“把生板栗和黑砂、冰糖搁一块儿炒，香得很！”
“老板，来两斤板栗！”
陆夕甜扬声喊道。
“好嘞！”
摊主应了一声，抄起大铁铲。
铲起还在滋滋作响的板栗，
麻利地称好装进油纸袋。
接过板栗，陆夕远迫不及待地伸手去抓：
“姐，我现在就想吃！”
陆夕甜眼疾手快地把纸袋往身后藏，嗔怪道：
“刚出锅的，烫着呢！”
“你瞧瞧这热气，心急吃不了热豆腐。”
“等凉些再吃，不然该烫着舌头了。”
说着还轻轻点了点他的额头。
陆夕远舔了舔嘴唇，
“那得等到啥时候啊？”
“就一会儿，听话。”
陆夕甜安抚道。
战野抢先一步付了钱。
卖鞭炮的摊位围满了叽叽喳喳的孩子，
竹竿上串着的各色鞭炮像节日的流苏。
陆夕远一头扎进人群，眼睛在 “大地红”
“闪光雷” 之间来回逡巡，小脸上写满纠结。
最终他挑了两挂足有两米长的震天响鞭炮。
又选了几盒摔炮和烟花棒，
怀里抱得满满当当，
像护着稀世珍宝般挤出来：
“战大哥，除夕夜咱们一定要放最响的炮仗！”
战野笑着接过鞭炮。
坚果摊位前，小山似的瓜子、花生堆得老高，
竹筐边缘散落着几颗碧根果。
“再买点腰果吧，”
陆夕甜刚要伸手去称，
却见战野己经摸出钱包。
她赶忙按住他的手腕，耳尖微微发烫：
“我自己给钱。”
付完钱，三人继续往前走。
水产摊位前的喧闹声盖过了一切，
铁皮水箱里水花翻腾。
陆夕甜踮脚指着水箱里游动的大鱼，大声道：
“老板，来两条活草鱼！”
“过年就得要活鱼，年年有余！”
摊主抄起网兜的瞬间，
两条足有五六斤重的草鱼腾空而起。
“这鱼新鲜着呢！”
摊主一边称重一边笑着吆喝。
路过调料摊时，浓郁的香料味如潮水般涌来。
八角、桂皮、花椒在竹筐里堆成小山，
红艳艳的干辣椒串成串挂在架子上，在风中轻轻摇晃。
陆夕甜眼睛一亮，快步走过去，
粗布鞋底在石板上蹭出沙沙的响声：
“老板，来包火锅底料，再称半斤花椒、二两干辣椒！”
她想着晚上一家人围坐在热气腾腾的火锅旁，
寒意似乎都被驱散了，嘴角不自觉上扬。
摊主是个西十来岁的妇人，
利落地从货架上取下牛油底料，
包装袋上印着的火锅图案咕嘟冒泡：
“妹子真会过日子。”
“我这牛油底料麻辣鲜香，煮出来的火锅保准让全家人吃得过瘾！”
说着又往袋子里塞了两包秘制蘸料，
“算添头，尝尝鲜！”
战野在一旁默默记下她挑选的调料，
目光扫过货架上的香叶、草果，
心里盘算着下次自己或许也能试着准备火锅。
走到卖鲜肉的摊位前，案板上的猪肉还冒着热气，殷红的血水顺着木纹缓缓流淌。
“给我切三斤，”
她转头对战野笑道，
“晚上包抄手，再留点做红烧肉。”
他们还买了砂糖橘；
还有芝麻糖，甜得人眯起眼睛。
不经意间，她开口问道：
“战大哥，你不买些什么吗？”
战野挠了挠头，露出憨厚的笑：
“没什么要买的，家里缺啥我心里有数。”
顿了顿，他从怀里掏出个油纸包，里面是几样花花绿绿的糖果，
“不过给我娘买了些糖果，她就好这口甜的。”
回去的路上，陆夕远举着新买的烟花棒手舞足蹈，
栗子壳撒了一路，惊起路边觅食的麻雀。
陆夕甜看着装满年货的竹篮。
想象着晚上一家人围坐在一起，铜火锅里的汤底咕嘟冒泡。
白菜、豆腐在红汤里翻滚，抄手皮薄馅大，咬一口汁水西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