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琛露了一手箭术,让莫那娄猛他们敬佩无比。
刘懿见状也是笑呵呵的,这个效果就是他想看见的。
酒桌上是称兄道弟,箭术上是心悦诚服,这群大老粗就吃这一套。
今后能不能找机会问尔朱兆要到六镇兵马的指挥权是一回事,高欢能不能统领这六镇兵马又是一回事。
这帮骄兵悍将,可不是谁都能压得住的。
六镇兵马短短两年内,连续爆发了二十六次起义,这些人也不是好管理的。
他们骨子里那股不服管束的劲儿,寻常手段根本没用。
要想管理好六镇兵马,只能像尔朱荣一样,彻底打服他们,让他们从心底里敬畏。
现在看来,高琛沉稳有能,而高欢更是个八面玲珑、深谙人心的人物。
有高琛这般武勇之人辅佐,再加上高欢自身的手段,统御这支屡屡掀起风浪的六镇兵马,应该不成问题。
临走前,莫那娄猛隐晦的向刘懿表达了这次聚餐的中心思想:
但凡有机会,他们就跟着高欢干!
刘懿对此表达了高度的赞赏。
莫那娄猛他们走后,高琛用微凉的井水泼了泼脸,醒了醒酒。
高琛走到刘懿身边,不经意的开口说道:“大哥,方才那道肚包鸡,滋味着实不凡。赵三儿这手艺,怕是宫里的御厨也未必能轻易比肩。”
刘懿无所谓地说道:“你若看得上,那赵三儿便送你了。”
高琛闻言,脸上露出一抹恰到好处的惊讶,随即嘿嘿一笑,搓了搓手:
“大哥,我就是随口这么一提,这……不太合适吧?”
刘懿摆了摆手,语气依旧平淡:“一个厨子而己,有什么大不了的。汉人生来就是给我们做奴仆的。”
刘懿再次表露了自己对汉人的态度。
高琛也不再推辞,朗声笑道:“那弟弟我就却之不恭了!多谢大哥!”
高琛唤来赵三儿,“认得去晋州的路么?”
赵三儿结结巴巴地回道:“认……认得。”
高琛满意地点点头,从怀中摸出些钱来,又让赵三取来笔墨,写了一封信递给赵三儿:
“这些钱你拿着,即刻动身去晋州。到了晋州去找孙府,将这封信交给孙家大小姐孙琬。她看过信后,自会安排好你,以及你的家人。”
赵三儿闻言,只是呆呆的应了一句,“爷,小的我知道了。”
高琛对赵三儿挥了挥手,他转头对刘懿说道:“大哥,时候不早了,咱也回城吧。”
“嗯,回吧。”
高琛和刘懿,骑马回到了晋阳城。
二人进城后,行至晋阳城内最热闹的市集口,看见一幕奇景。
一个身形颇为圆润的乞丐,正堵着一个绸缎庄的门口,进行着一场堪称行为艺术的行乞。
他不像寻常乞丐那般伏低做小,反而带着几分理首气壮。
绸缎庄的掌柜刚想递出一串铜钱,那乞丐却把头一偏,破碗一晃,不满道:
“掌柜的,您这是打发叫花子呢?还是看不起我这身行头?我这碗还没唱喏呢,您就给钱,诚意呢?诚意在哪?”
掌柜的一脸苦笑,显然是习以为常,只得收回钱,陪着笑脸:“哎哟,是小的唐突了,唐突了。您老人家先酝酿酝酿,小的候着。”
这乞丐这才满意地点点头,清了清嗓子,用一种抑扬顿挫,比唱戏还拿腔拿调的嗓音开始哭穷:
“家中老父突然把命丧,无钱下葬入土为安。小儿我沿街乞讨,只为求得一线光……”
对这种艺术行为,周围的商贩和路人似乎都见怪不怪了。
乞丐唱罢,掌管的连忙将钱奉上,乞丐才心满意足的起身离开。
这乞丐刚一转头,一眼就瞟见了骑在马上的刘懿和高琛,尤其是刘懿那一身低调却难掩贵气的衣着。
乞丐像只灵活的胖兔子,三两步就窜到了刘懿马前。
“大爷,行行好,给一点钱吧,老天会保佑您的。”说罢,乞丐还想挤两滴泪下来。
奈何情绪不到位,乞丐用力挤了半天都没挤下来。
刘懿勒住马,脸上没什么表情,似乎对此早己司空见惯。
他淡淡的说道:“我正好要去吃饭,前面酒楼刚出锅的肉包子,分你几个垫垫肚子如何?”
乞丐把头摇得像拨浪鼓:“大爷,我不要吃的,我只要钱。”
刘懿问道:“你为什么只要钱,不要吃的。”
“我爹死了,我要钱去买寿衣和纸钱,风风光光地送他老人家上路!”
刘懿点点头:“孝心可嘉。”
随后他从怀中摸出一小袋钱,掂了掂,扔进了乞丐的破碗里。
乞丐一接住钱,脸上的悲苦瞬间烟消云散,换上了一副谄媚至极的笑容:
“大爷您就是活佛转世,您就是大慈大悲的观世音菩萨下凡来普度众生的!您老人家定能长命百岁,富贵万年!”
那乞丐得了刘懿的赏,犹不知足,目光一转,又盯上了旁边的高琛。
他手中的破碗一伸,摇得叮当响:“这位爷,我看您也是天庭,地阁方圆,定非凡品,活佛转世,您也给点吧,救苦救难啊!”
高琛看着他这副模样,心中暗觉好笑,这人变脸比翻书还快。
高琛也从怀中取出几枚铜钱,不多不少,恰到好处地放在碗中。
乞丐接过钱,又是连声道谢,什么“福如东海寿比南山”之类的吉祥话不要钱似的往外冒。
乞丐拿上钱后,心满意足地转身离开,又去前方寻觅下一个“有缘人”去了。
乞丐一摇三晃地走远,他身后不远处,几个穿着华丽绸缎,却垂手侍立,神情麻木的人影也亦步亦趋地跟了上去。
高琛看着那乞丐的背影,低声问道:“大哥,这个胖乎乎的乞丐是谁呀?”
刘懿淡淡说道:“他就是尔朱荣的儿子,尔朱文略。”
高琛闻言一怔,差点没从马背上滑下来,他瞪大了眼睛,有些难以置信地看着刘懿:
“尔朱荣的儿子?尔朱文略?他这是唱的哪一出?这反差也太大了。堂堂天柱大将军尔朱荣的嫡子,竟然在晋阳街头当乞丐?”
刘懿语气平淡的对高琛解释道:“尔朱文略就好这个,每隔一段时间就要出来闹这么一回。”
高琛嘴角抽了抽,半晌才道:“这癖好真是惊世骇俗。尔朱家的人,都这么特立独行?”
刘懿轻哼一声:“他就是个地主家的傻儿子,不学无术,整日游手好闲,上不得台面,也没什么别的本事,不必理会。”
高琛心中默然,真是上天欲其灭亡,必先令其疯狂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