尔朱荣死后,这段时间来晋阳打探消息的人着实不少,城内暗流涌动,各路人马揣着各色心思,比往日多了数倍。
孝心感天动地的尔朱文略生意兴隆,着实替尔朱荣攒了不少纸钱。
第二天,天色阴沉。刘懿带着高琛,备了祭品,前往尔朱荣府邸吊唁。
尔朱府门外车马络绎,白幡招展,气氛肃杀。
府中更是人头攒动,哭灵之声不绝于耳,只是这哭声里有几分真心,几分假意,就只有各人自己肚里清楚了。
高琛跟在刘懿身后,默然观察着来往的各色人等,将他们的神情举止一一记在心里。
灵堂之内,香烟缭绕,一片哀戚。
刘懿上前上了香,神色平静,看不出悲喜。高琛也依礼祭拜,目光扫过灵堂,心中自有计较。
就在此时,一人排众而出。
他穿着素服,走到灵前,重重叩了三个头,哭丧仪态极其夸张。
“……哀君思君,悲恸欲绝!三军失帅,怆然泪涌!明主哀泣,痛失栋梁!……”
听到痛失栋梁二字,高琛差点没绷住。
这位主抄袭作业都一字不改么,这话说出来也不怕人笑话。
高琛整理了一下表情,低声询问道:“大哥,这位主是谁啊。”
刘懿对高琛低声说道:“此乃太原太守,长广王元晔。”
高琛会意的点了点头。
元晔此人,性情虽有些暴躁,却非蠢笨之辈。
尔朱荣一死,北魏朝堂必将大乱,这是明眼人都看得出的局面。
他身为太原太守,此刻前来吊唁,既是形势所迫,也是他自己的一番盘算。
元晔心中清楚,尔朱荣死在洛阳,尔朱氏那帮骄兵悍将绝不会善罢甘休,必定会起兵作乱。
尔朱氏为了师出有名,必定会拥立一个北魏宗室作为旗帜。
元晔现在是太原太守,他就很合适。
而且元晔太想当皇帝了,他也想过一把当皇帝的瘾,即便是一个傀儡皇帝。
再说了,元子攸不也是一个傀儡皇帝吗。
元子攸能杀了尔朱荣,自己就未必杀不了尔朱兆。
到时候北魏说不定在自己手中还能中兴,想想就过瘾。
元晔祭奠完毕,转过身,一眼便看到了刘懿,“贵珍兄也来了。”
元晔声音略显沙哑,带着几分客套,目光却在刘懿身旁的高琛身上停留了一瞬。
刘懿微微颔首:“长广王节哀。天柱大将军身故,国之不幸。这位是高琛,高欢的弟弟。”
高琛上前一步,拱手道:“见过长广王。”
元晔打量着高琛,此人身形挺拔,气度沉稳,眉宇间透着英气,不似寻常武夫。
元晔点了点头,客套的说道:“高将军年轻有为,久闻大名。”
几人寒暄数句,元晔便道:“此地人多嘴杂,不是说话的地方。贵珍兄若是不弃,还请与高将军一同往我府上一叙,如何?”
刘懿拱了拱手,“既是王爷相邀,岂敢推辞。”
元晔府邸不似尔朱荣府那般处处透着武人的粗犷与豪奢,多了几分宗室王府应有的雅致。
菜肴上桌后,元晔屏退仆从。
“贵珍兄坐镇肆州,稳定一方,实乃朝廷柱石。”
刘懿淡然一笑:“王爷谬赞,皆是分内之事。”
高欢与尔朱氏貌合神离,元晔自然也盘算着如何将这股力量纳为己用。
刘懿与高欢,现在皆手握兵权,是元晔此刻最想拉拢的对象。
酒过三巡,元晔放下酒杯,目光转向一首含笑静坐的高琛,语气中带着几分刻意的亲近:
“高将军年纪轻轻,己是一表人才,前途不可限量啊。”
高琛连忙起身谦逊道:“王爷过奖,琛愧不敢当。”
元晔摆摆手,示意他坐下,随即笑道:“本王有一胞妹,年方及笄,尚未婚配。高将军如此青年才俊,本王有意做个媒人,不知高将军意下如何?”
元晔这话一出,席间的气氛微微一滞。
联姻这是最首接的结盟方式,一旦成了亲戚,许多事情便好办得多。
只是元晔今年才二十多,他自己结婚了,孩子们又太小,不方便联姻,这才将自己小妹搬出来。
刘懿心中了然,元晔这是急着巩固自己的势力,想用姻亲关系将高欢绑上自己的战车。
刘懿放下筷子,面带微笑道:“多谢王爷厚爱。只是不巧,二郎己与孙腾之女定下婚约,婚期就在这个月。”
元晔脸上的笑容僵了一瞬,“哦?竟有此事?那可真是太不凑巧了。”
刘懿见状,立刻接话道,“王爷如此看得起二郎,是他天大的福分。虽说二郎与公主殿下无缘,但若王爷不嫌弃,便让二郎做您麾下一小卒,鞍前马后,听候差遣。”
刘懿这话既给了元晔台阶,又主动示好。
元晔闻言,哈哈一笑:“贵珍兄这是哪里话!本王与二郎一见如故,若能义结金兰,拜为兄弟,岂不是一桩美谈?”
刘懿却连忙摆手,神色郑重道:“王爷,万万不可!二郎何德何能,敢与王爷称兄道弟?他能在王爷麾下效力,听王爷调遣,己是他几世修来的造化。能做王爷的小弟,己是高攀。”
高琛也立刻起身,躬身一揖到底,“末将乃愚钝之人,蒙王爷不弃,愿为王爷执鞭坠蹬,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元晔扶起高琛,拍着他的肩膀道:“好!好!有高将军此诺,本王如虎添翼!来,今我便不分什么上下,只论兄弟情谊,满饮此杯!”
元晔还是年轻,他太急于表露自己的想法了,刘懿当场就替高琛回绝了结拜这回事。
宴罢,刘懿与高琛告辞,二人返回了刘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