尔朱仲远率领的徐州方面军高歌猛进,尔朱兆这边却在丹谷关碰了个硬钉子。
丹谷地势狭窄,尔朱兆优势的兵力无法展开。
一小队一小队的进攻,那成了添油战术,是兵家大忌。
丹谷关物资充沛,尔朱兆的先锋部队又是清一色的骑兵,缺乏攻坚的重武器,一时间无法攻破丹谷关。
晚上,尔朱兆召开军事会议。
尔朱兆面色有些阴沉,他目光扫过帐下众将,沉声问道:“都说说看,接下来我们该怎么办?”
这些武将面面相觑,无人应声,面对这丹谷关的险要地势,一时间也想不出破敌良策。
半晌,骠骑将军侯渊打破了沉默,“丹谷城防坚固,我军缺少攻城器械,骑兵难以施展。明日,末将愿亲率本部人马,蚁附攻城,不破丹谷,提头来见!”
一旁的叱列延庆也附和道:“侯将军言之有理。所谓重赏之下必有勇夫,末将愿挑选军中悍勇之士,组成敢死队,每人赏金百两,第一个登上城头的,赏千金,封校尉!肯定能拿下丹谷。”
这时,一首沉默的慕容绍宗上前一步,他沉声道:“大将军,强攻的话,死多少人倒是其次的,关键是时间啊。
现在河西的纥豆陵步蕃厉兵秣马,随时准备进攻秀荣。我军应急速南下,攻破洛阳为天柱大将军报仇后,应迅速回防应对纥豆陵步蕃。”
尔朱兆也明白时间上耽误不得,他此次南下最大的顾虑便是后方空虚。
尔朱兆目光扫过帐内,瞥见角落里高琛欲言又止,“高将军,你有何高见?但说无妨。”
高琛这才出列,拱手道:“大王,末将以为,攻城为下,攻心为上。”
“攻心?”尔朱兆眯起眼睛,脸上露出几分不解,“怎么个攻心法?”
高琛微微一笑,吐出一个字:“骂。”
“骂?”尔朱兆一愣,帐内众将也露出疑惑的神色,显然对这个字眼感到费解。
高琛解释道:“据我所知,崔伯凤此人出身清河崔氏,自视甚高,性情急躁易怒。
我们只需派人轮番在城下辱骂,骂他祖宗十八代,然后再故意卖个破绽。
崔伯凤受不得这等羞辱,又见我军似乎有机可乘,定会按捺不住,出城与我军决战。
届时,我军的战力优势便可尽情发挥了。”
叱列延庆听闻,当即反驳道:“简首胡闹!崔伯凤乃是清河崔氏出身,世家大族,讲究的是喜怒不形于色,岂会因几句谩骂就轻易动怒,自乱阵脚?”
侯渊也说道:“现在我军时间紧迫,骂崔伯凤一天,崔伯凤不上当,岂不是浪费时间。”
高琛摇摇头:“性情与出身无关。有的人草莽出身,也能做到唾面自干。有的人大家族出身,却非常容易激怒。”
尔朱兆用食指敲了敲桌面,高琛这法子虽然听着离谱,却似乎有几分道理。
“高将军此计,倒也有几分新意。”尔朱兆沉吟片刻。
高琛见状,立刻躬身请命:“明日末将愿亲率本部兵马,前往丹谷关下骂阵,必让那崔伯凤乖乖出城!”
“好!本大将军就给你这个机会!我倒要看看,你是怎么把崔伯凤那老小子给骂出来的!”
尔朱兆顿了顿,又补充道,“若是骂出来,本大将军重重有赏;若是骂不出来,误了军机,休怪本大将军军法无情!”
“末将领命!我计若不成,甘当军法!”高琛语气平静,却透着一股自信。
第二天早上,高琛率领本部兵马,前去关下骂阵。
高琛让士卒在城下摆开阵势,自己则手持一个特制的大喇叭,对着城墙方向。
高琛拿起喇叭,张口便是:“崔伯凤,我妈!”
高琛的声音通过喇叭,清晰地传遍丹谷关内外。
崔伯凤一下就被高琛给骂懵了,他作为清河崔氏的嫡系,何曾受过这等粗俗的羞辱?
高琛用市井之语先是大骂了崔伯凤一遍,将崔伯凤的祖宗十八代翻了个底朝天,言语极尽侮辱,污秽不堪。
骂完个人,高琛又话锋一转,开始绘声绘色地编造起清河崔氏的家族史。
“清河崔氏,大家都知道,传承几百年的名门望族!汉末三国,崔琰堪称是最德高望重的名士。
我朝开国前期,清河崔氏更是在崔浩的带领下爬到了家族巅峰,但随后遭到了国史之狱,清河崔氏被连根拔起,清河崔氏遭受灭顶之灾。”
“但是,孝文帝开始对汉人各州诸姓进行审定评级时,清河崔氏却连同太原王氏、范阳卢氏、荥阳郑氏和陇西李氏,被评为汉人中最高的等级姓氏。”
“那么就有人疑惑了,清河崔氏的历史地位和名望是够的,但经过了国史之狱,无论是根基还是人才,此时的清河崔氏都根本谈不上多强,那么,清河崔氏为什么能达到西姓这个级别呢。”
“要不说还得是人清河崔氏有脑子,人知道从那里跌倒,就从那里爬起来。崔浩因为在编写史书时,写了一些拓跋家见不得光的丑闻,被太武帝给杀了。
人清河崔氏,翻看史书,从中得到灵感。拓跋家起家,就是卖沟子发家的。既然拓跋家可以,我们清河崔氏也可以,有道是君子能屈能伸,也能吞。”
“于是,清河崔氏的崔宗伯找到了当时的权臣,陇西李氏的李冲。崔宗伯听闻李冲有些不为人知的小爱好,为了家族,崔宗伯毅然决然的牺牲自己,与李冲……”
高琛说到这里,城墙上的崔伯凤己经忍不了了。
他气得浑身发抖,破口大骂高琛信口雌黄,不得好死。
崔伯凤本欲保持世家大族的风范,此刻却被高琛的污言秽语和下流故事激得理智全无。
高琛依然我行我素,往清河崔氏的家族史中掺沙子。
九真一假,是很容易糊弄人的。
高琛在城下造谣,崔伯凤在城墙上辟谣。
崔伯凤气急败坏地解释着,澄清着,但他的声音很快就被高琛的喇叭声盖过,他的愤怒反而成了高琛表演的最好注脚。
本就是造谣一张嘴,辟谣跑断腿。
在场的又都是大头兵,大家还是更愿意相信高琛讲的黄色故事。
等到了傍晚,高琛见城墙上气急败坏的崔伯凤,他就知道崔伯凤上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