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明月的拇指在铜钱边缘碾过第三遍时，顾景琛扣住她手腕。“手都磨红了。”他指腹蹭过她泛白的指节，带着一丝温度，“昨晚到现在，你摸了十七次。”
“变沉了。”她松开手，铜钱坠在掌心，像块吸饱了水的石头，边缘还残留着指尖的温热。
墨清从袖中摸出块鹿皮，铺在青石板上，触感粗糙却干爽。“给我。”他接过铜钱时垂了垂眼，指尖略凉，“商神庙的圣骨余温还在铜钱里？”
顾景琛扯了扯她的衣袖，布料摩擦的声音轻微响起：“你昨晚说金手指是商脉给的 ‘如果’ ，现在铜钱有变化，该查。”
墨清从包袱里翻出半本残卷，封皮斑驳，纸页泛黄，隐约能闻到一股旧书特有的霉味。
他摸出个铜制放大镜，凑近铜钱边缘——原本模糊的纹路突然清晰起来，细如发丝的线条在晨光里泛着暗金，仿佛某种古老密码正缓缓苏醒。
“悔念共鸣阵。”他指尖点在残卷某页，声音低沉而笃定，“商脉记载，当凡人对某段命运产生 ‘若能重来’ 的执念，商神会以铜钱为契，将执念具象成 ‘可能性’ 。”他抬眼，目光扫过众人，“但共鸣阵需要双契——你握的，是 ‘来’ 的契，另一个呢？”
庙外传来药葫芦碰撞的脆响，金属相击声在清晨格外清晰。
裴小满掀开门帘，鬓角沾着草屑，腰间挂着的药囊还滴着水，空气中顿时多了一丝潮湿的草药香。“查着了。”她扯下脸上的络腮胡，露出一张年轻女子的脸，“最近半个月，城中三个牙行在收带特殊纹路的古钱，一两银子一枚。”她从怀里掏出枚铜钱拍在桌上，纹路和苏明月手里的几乎一样，“这是他们收的假货。”
苏明月的指甲又掐进掌心，刺痛让她清醒。“冲我来的？”
“他们不知道真货什么样。”裴小满指了指苏明月手里的铜钱，语气肯定，“但能伪造出七成相似，说明见过真的。”她压低声音，“我混进他们窝点，听管事说 ‘要找能引动商脉的 ’。”
顾景琛的指节捏得发白，关节咯吱作响。“谁走漏了风声？”
“周嬷嬷。”苏明月突然喊人。
老妇人掀帘进来，手里端着茶盏，热气袅袅升起，带着淡淡的茉莉香。“小姐。”
“去账房取前掌柜的旧账副本。”苏明月接过茶盏，瓷壁微烫，“特别是她记商脉异事的那本。”她转向顾景琛，眼神坚定，“你让陈掌柜去市面上扫货——普通铜钱，越多越好。”
“当掩护？”顾景琛挑眉，嘴角微微扬起。
“他们要找的是 ‘能引动商脉 ’的。”苏明月把铜钱塞进他手里，冰凉的金属贴着手掌，“如果满街都是铜钱，他们就分不清哪个是真的了。”
裴小满突然笑出声：“我就说，咱们明月最会玩障眼法。”
白日的喧嚣渐渐散去，夜幕如同一块黑色的幕布缓缓落下，商行后宅被笼罩在一片静谧之中。
苏明月坐在案前，烛火被风一吹，在铜钱上投下晃动的影，像是某种不安的灵魂在挣扎。
她深吸口气，指尖按在钱眼上——这次没有蓝光，没有前世画面。
虚空中浮起一团雾气，渐渐凝成轮廓：米色西装，黑色办公桌，电脑屏幕亮着冷白的光。
一个人背对着她，手里捏着枚铜钱，和她的那枚一模一样。
“叮——”
烛芯爆了个花，火星溅落，空气中飘起一点焦味。
雾气消散，铜钱“当啷”掉在案上。
苏明月抓起铜钱翻来覆去看，纹路还是那些纹路，可刚才那抹影子，像根刺扎在她喉咙里。
窗外传来更夫敲梆子的声音，一声声，如同心跳。
她摸黑把铜钱塞进枕头下，听见自己心跳如擂鼓——另一个拿铜钱的人，是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