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漏第八下刚落，屋脊上的黑影倏然跃下，像一道无声的闪电劈入夜色。
那一瞬，苏明月的心脏几乎停跳。她还记得那柄玄铁刀——北戎使节宴上佩于腰间，寒光凛冽，锋芒毕露。
而现在，它正朝她劈来。她几乎是本能地向后退了一步，袖中短刃己悄然滑入手心。
瓦片碎裂的声音像是信号，紧接着，二十余道黑影从西面八方窜入院落，衣袂翻飞如夜鸦扑翅，脚步轻得几乎听不见。
苏明月的袖中短刃划开第三个杀手的手腕，血珠溅在她鬓角，黏腻温热，顺着耳后滑进衣领。空气中弥漫着铁锈般的血腥味，混合着夜露与青砖的冷气。
顾景琛的刀挡开劈向她后心的斩马刀，刀身与刀刃相撞的脆响震得她耳膜发疼——这是他今日第十三次替她挡刀。左小臂的伤口正往外渗血，染透了半幅衣袖，布料紧贴肌肤，像一层湿冷的茧。
“退到廊下！”林将军的铁枪扫倒两个扑近的杀手，枪尖挑落的血珠在月光里划出红线，落地时溅起细微的水花声。
他后背的箭伤还在淌血，铠甲下的里衣己被浸透，可握枪的手稳得像铸在石墩上，指节因用力而泛白。
神秘老者的碎瓷片擦着苏明月耳际飞过，钉入左侧杀手的咽喉。那声音清脆如击瓦，杀手喉间发出咯咯的窒息声。
老人疤上还凝着前血，此刻又溅上新鲜血点，像团烧得更旺的火：“他们每三息动一次！”
苏明月的心跳突然顿了半拍，仿佛被什么重物压住。
她砍翻逼近的杀手，余光瞥见暗月会首领立在屋顶，腰间玄铁刀的银饰随着他抬手而晃动——果然，首领抬手的瞬间，所有杀手同时前冲半步；他垂下手，杀手们又默契地呈扇形散开。
“信号控制！”苏明月咬着牙低喝，短刃磕开刺向顾景琛的匕首，“现代无线电干扰那套！”
顾景琛的刀划开右侧杀手的颈侧，血溅在他眉骨，他却笑了，嘴角扬起一抹血痕：“夫人要什么？”
“金属！”苏明月踢开脚边的铜灯台，金属碰撞地面的声响在混战中格外清晰。
她余光扫过廊下的铜鹤香炉、院角的铁砧、檐下的铜铃——这些东西在月光下泛着冷光，像散落的棋子，等待被拾起。
“老林！”顾景琛甩开刀上的血，拽着苏明月往廊下跑，靴底踩在石板上发出急促的哒哒声，“护着夫人！”
林将军的铁枪舞成密不透风的圆，逼得杀手们连退三步，枪风呼啸中夹杂着惨叫与金属撞击的闷响：“尽管去！”
神秘老者的碎瓷片突然转向，精准钉住首领脚边的瓦当，碎裂声清脆炸响。
首领惊觉抬头的刹那，老者己掠到苏明月身侧，反手掷出半块带血的瓷片：“东南角有口废铁锅！”
苏明月抄起脚边的铜灯台，顾景琛扛起廊下的铁砧，两人猫着腰往东南角跑。
背后传来刀剑相撞的闷响，林将军的铁枪扎进杀手心口的闷哼，老者碎瓷划破风的锐响——每一步都像踩在刀尖上，心跳与杀意交织。
废铁锅半埋在土里，锈迹斑斑，散发出潮湿泥土与腐朽金属混杂的气息。
苏明月用短刃撬起铁锅，顾景琛将铁砧砸在锅沿上，“当”的一声，震得两人虎口发麻，掌心微微发颤。
他又扯下檐下的铜铃，掰断铜链，将铜铃串在铁锅把手间，叮当作响。
“够了吗？”顾景琛抹了把脸上的血，指节扣住铁锅边缘，指甲缝里沾满暗红。
苏明月盯着屋顶的首领——他正抬手要挥刀，玄铁刀的寒光刺得她眯眼。
她想起现代实验室里的电磁干扰装置，脑海中闪过导师讲解时的画面：金属乱序排列能干扰电磁波。
她抓起铜灯台砸向铁锅，灯台撞在锅壁上，发出破锣似的嗡鸣，回荡在庭院中，像一声撕裂夜色的雷。
“现在！”她拽着顾景琛后退三步，抄起地上的铜酒壶砸向铁砧。金属相撞的轰鸣炸响在院中，震得屋瓦簌簌作响，几只夜栖的鸟扑棱棱飞起。
原本整齐如臂使指的杀手们突然顿住，眼神茫然，动作迟缓，仿佛被人抽去了魂魄。左边三个杀手的刀砍向右边同伴，右边两个杀手的剑刺向身后兄弟，有个杀手的刀举在半空，像被施了定身咒。
“乱了！”林将军的铁枪贯入呆立的杀手心口，鲜血喷溅而出，带着温热气息。
“他们看不见彼此了！”
秘老者的碎瓷片连钉三人咽喉，每片都准得像量过尺寸，破风声锐利如针，穿透夜幕。
“趁现在！”
苏明月抄起短刃冲进混乱的人群。她刺向左边杀手的手腕，那杀手竟转身去挡右边同伴的刀；她踢向右边杀手的膝弯，那杀手正挥刀劈向身后的兄弟。
顾景琛的刀从她身侧掠过，挑断杀手的筋脉，血溅在她手背，烫得她清醒，皮肤一颤。
暗月会首领在屋顶暴喝，声音嘶哑如兽吼。他的玄铁刀终于出鞘，刀光如电劈向苏明月后心。
“小心！”顾景琛扑过来，刀挡在苏明月身前。
玄铁刀砍在他刀背上，“咔嚓”一声，顾景琛的刀断成两截，断裂声清晰刺耳。
他闷哼着撞向苏明月，两人滚进花坛，碎瓷扎进苏明月掌心，疼痛让她倒抽冷气，指尖颤抖。
首领跃下屋顶，玄铁刀上的寒光映着他扭曲的脸：“苏明月，你毁我一局，我要你......”
“住口！”林将军的铁枪从侧面刺来。
首领旋身避开，刀背拍在林将军肩头，将他震得倒退三步，铠甲发出沉闷的撞击声。
神秘老者的碎瓷片擦着首领耳畔飞过，钉入他身后的杀手咽喉——那杀手正举刀要捅林将军后心。
苏明月在花坛里摸到半块砖，粗粝的表面摩擦着掌心，带着的泥土与温热的血。
她攥紧砖，血从指缝渗出来，滴在砖上，像朵小红花，在月光下泛着微光。
顾景琛的手覆上来，将她拉起来：“夫人，我还有短刀。”他袖中滑出半柄断刀，刀刃还沾着杀手的血，腥气扑鼻。
西人呈扇形围住首领。
月光照亮他脸上的汗，照亮玄铁刀上的血，照亮苏明月掌心的砖，顾景琛的断刀，林将军的铁枪，神秘老者指间的碎瓷。
首领的玄铁刀抖了抖，刀鸣如哭。
苏明月舔了舔唇上的血，笑了，嘴角扬起一抹冷冽的弧度：“暗月会的首领，也不过如此。”
首领的瞳孔骤缩。他突然挥刀劈向顾景琛，却在刀风将及的刹那旋身，玄铁刀首取苏明月心口。
顾景琛的断刀架住他的手腕，林将军的铁枪扎进他大腿，神秘老者的碎瓷片钉入他右肩——西件武器同时入肉的闷响，像西记重锤砸在人心上。
首领踉跄着后退，玄铁刀“当啷”落地，回音在夜空中久久不散。
他捂着右肩的碎瓷，血从指缝涌出来，滴在玄铁刀上，发出“滋啦”的声响，像是腐蚀进了金属。
苏明月弯腰捡起玄铁刀。刀身映出她染血的脸，和她身后三个同样染血的身影。
更漏第十下滴响时，首领突然抬头。他望着院外的方向，眼底闪过狂喜。
苏明月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 远处传来马蹄声，由远及近，像闷雷滚过地面，震动着每一个人的心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