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风穿过破窗,裹着寒意钻入屋内,吹得烛火一阵剧烈摇曳,映得墙上的影子晃动如鬼魅。
苏明月坐在桌边,手指无意识地着那枚铜钱,纸条上“堡中枯井”几个字仿佛烙在她脑海中,挥之不去。
她吐出一口白气,唇齿间残留的糖甜早己被夜色吞没。空气中飘来一丝铁锈味与陈年木头腐朽的气息,令人隐隐生出不适。
她望着窗外那轮渐渐圆满的月亮,心头却沉得像压了块冰。她深吸了一口气,鼻腔里满是潮湿的夜露气息。
屋内静得出奇,只有衣料摩擦和金属轻响交织成一片,仿佛连心跳声都被放大。
她缓步走到角落,指尖停在黑衣人锁骨处,触感微凉,皮肤略带粗糙,还残留着战斗后的冷汗。
青黑色刺青爬过苍白皮肤,像条扭曲的蛇缠着弯月,在月光下泛着诡异的暗光。那蛇鳞般的纹路在光线折射下微微颤动,仿佛随时会活过来。
她扯紧对方衣领的手顿了顿——这是方才被顾景琛打晕的暗卫,本想搜身找线索,倒先撞着了这玩意儿。
“景琛。”她回头轻唤,声音压得极低,像是怕惊扰了什么。
顾景琛正用短刀挑开另一具尸体的腰带,闻言俯身,衣角擦过地砖发出细微的摩擦声,带着些许尘土的味道。
月光从窗纸破洞漏进来,正照在刺青上,映出蛇鳞般的纹路。
他眉峰一拧:“这纹路……像我在现代见过的黑帮图腾。”声音中透出一丝凝重。
苏明月摸出袖中蜡块,冰凉的蜂蜡触感让她手指微颤。这是她总揣着的小玩意儿,拓印契约用的。
“拓下来。”她把蜡块按在刺青上,顾景琛按住尸体手臂,蜡油融化的温度透过指尖传来,带着一股淡淡的蜂蜡香,混杂着血腥气,竟让人莫名安心。
半炷香后,一块带着凹凸纹路的蜡板摆在陈掌柜案头。
陈掌柜拨算盘的手停了。他眯眼凑近,枯瘦手指轻轻蜡板上的蛇月纹,算盘珠在掌心硌出红印,隐隐作痛。指尖传来的粗粝感让他眉头微皱。
“十年前……漕运案那本旧账。”他突然咳嗽起来,震得茶盏里的水荡出涟漪,空气中的浮尘被震动扬起,扑面而来,“许是在库房最里层,蒙灰的樟木箱。”
“您记得?”苏明月往前倾了倾身子,呼吸略重,空气中浮尘的气息扑鼻而来,带着霉味和潮湿的木头气息。
陈掌柜摇头:“记不清了。就觉着这纹路扎眼,像根刺梗在嗓子眼里。”他扶着桌沿站起来,青布长衫扫过满地算珠,脚步沉稳却透着几分急切,“我去翻。”
顾景琛按住苏明月欲跟出去的手:“让他去。库房机关多,你跟着添乱。”他的手掌温热有力,语气不容置疑,带着一丝不容抗拒的冷静。
更漏滴了七下,厅外突然传来闷哼,像是有人捂住了嘴才发出的声音。
声音断续而压抑,像是某种求救信号。
苏明月霍然起身,心跳如擂鼓,耳膜突突跳动。
她摸到腰间的火折子,刚擦亮,烛火“噗”地灭了,空气中顿时弥漫着燃烧后的焦味。
黑暗中一丝冷风掠过颈侧,她本能地向旁一闪,脚底踩到碎屑,发出轻微的“咯吱”声。
顾景琛的手及时扣住她手腕,带她闪到屏风后。
他身上带着淡淡铁锈味和汗水的气息,混合着木质屏风的香气,让人莫名安心。
外面脚步声杂沓,有人用刀背敲门:“苏老板,借一步说话。”金属撞击木门的声音格外刺耳。
“暗月会的人。”顾景琛贴着她耳朵低语,气息拂过耳畔,让她微微战栗,耳垂瞬间发烫。
他的短刀己经出鞘,刀锋擦过屏风木框,刮出刺耳声响,划破寂静。
“砰——”
窗棂碎成木片,飞溅的碎片划破空气,几粒砸在苏明月肩头,生疼。
神秘老者从破口跃入,半块碎瓷在掌中泛着冷光。他反手掷出瓷片,正扎中最近的黑衣人咽喉。
那人闷声倒地,血溅在老者狰狞的疤上,像开了朵红梅。
苏明月闻到了血腥气,混着木屑与夜露的味道,胃部一阵翻涌。
“暗月会。”老者踢开扑过来的刀,声音沙哑,带着几分沧桑,“专做杀人换命的买卖。十年前烧了老商盟,现在……”他突然顿住,侧耳听了听窗外,眉头皱起,“他们还有后招。”
“您知道多少?”苏明月抓住机会问,声音压得极低,指节因用力而发白。
老者却退到窗边。月光给他的影子镶了层银边,疤上的血还在往下滴,滴在青石板上,“哒”“哒”响,仿佛时间的计数器。
他脚尖点地,人己翻上屋檐,声音散在风里,“月盈夜的废堡,不只是决生死……他们要的……是整个商都的命。”
顾景琛拽着苏明月冲出厅门时,老者的影子早没了。
院角灯笼被风吹得摇晃,照见满地黑衣人尸体,地上血迹尚未干涸,反射出微弱的光。
苏明月弯腰捡起一块带血的碎瓷——和老者之前给的那块纹路一样。
她攥紧瓷片,指节发白,冰冷的边缘几乎嵌入掌心。
“看上面。”顾景琛突然拽她胳膊。
苏明月抬头。
月光正亮。屋顶瓦垄上立着道黑影,腰间佩刀闪着冷光。
那刀她见过——是北戎使者腰间的玄铁刀。
黑影低头,刀鞘磕了磕瓦当,“叮”的一声,像催命的钟。
更漏又滴了一声。苏明月听见自己心跳如擂鼓,耳边嗡鸣不断。
她摸向袖中拓印的蜡板,触手一片冰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