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阵穿林而过的夜风卷起那张信纸,边缘微微翻卷,像是某种无声的警告。
苏明月盯着那枚青铜面具,眼底浮起一丝恍惚。面具中央的一道裂痕,在月色下宛如一道狰狞的疤痕。
她仿佛又看见那个雨夜,刹车失灵的瞬间,后视镜里一闪而过的模糊脸庞——也是这样冰冷、毫无温度。
指甲深深掐进掌心,指节因用力而泛白,掌心传来细微的刺痛,仿佛要将那股不安刻入血肉。
顾景琛默默弯腰捡起信纸,指尖拂过墨迹,月光下字迹泛着冷意,如同凝结的霜,映得他眉宇间一片肃杀。
苏明月听见自己心跳如擂鼓——那一幕记忆愈发清晰,就像今夜,阴谋再次悄然逼近。那种窒息般的恐惧此刻又涌上心头,压得她几乎喘不过气。
“是他。”顾景琛声音发沉,指腹蹭过信纸上的的墨迹,指尖残留着墨香,“青面堂背后的神秘人,知道你的过去。”
裴小满不知何时站在他们身后,易容的老妇面皮己经褪去,露出原本清秀的脸。她轻轻一抖手,一张皱巴巴的布巾飘落在地:“我刚才搜青面堂主随身包裹,翻出半块虎符。”她摊开手,青铜虎符上刻着“漠北”二字,在烛火下泛着幽光,“塞外漠北军的信物。”
林将军抽出刀鞘,金属摩擦声划破寂静,刀锋映着月光,寒芒西溢:“漠北军三年前被朝廷击退,残余势力流窜草原,怎么会和商战扯上关系?”
“他们要的不是商战。”苏明月突然开口,铜钱在袖中发烫——这是她用了许久的占卜道具,每次重大危机前都会灼人。
她摸出铜钱,指腹抵住纹路,感受到那一道道凸起的线条正隐隐发热,如同脉搏跳动。
“漠北军需要商道运粮草,神秘人需要兵力撑场子。他们勾结。是要在我们和陆家两败俱伤时......”
“端掉整个商都。”顾景琛接话,目光扫过远处被押的青面堂喽啰,眼神冷如刀锋,“今晚劫粮是试探,真正的杀招在后面。”
张掌柜的算盘珠子突然“咔”地崩断一颗,清脆的响声在密室中格外刺耳。
他是商都最老的布商,此刻额头全是冷汗,湿漉漉地泛着光:“我今早去码头,看见三艘货船挂着漠北的狼头旗,说是运皮毛——可皮毛哪用得着封的严严实实的铁箱?”
密室里的烛火猛地一跳,火苗摇曳不定,映得众人脸色忽暗忽明。
苏明月扯下墙上的商路图,炭笔重重圈住商帮后山的鹰嘴谷,木屑簌簌落下,带着一股陈旧的木质气息:“林将军,您的亲卫擅长山地战,带八百人埋伏在谷两侧,等漠北军进谷就截断退路。”
“我带商帮护卫去断他们的联系通道。”顾景琛抄起案上的短刀,刀柄冰凉,贴着手心肌肤,“漠北军的密信需要经过黑风渡,我带人守住渡口,他们的命令传不出去。”
裴小满晃了晃腰间的易容工具,皮革味混着药粉的气息弥漫开来:我混进漠北军的运粮队,探探他们到底带了多少人。“
林将军拍案,木板震颤,回音在屋内久久不散:“就这么定!子时三刻行动——”
“慢。”陈掌柜突然推门进来,手里攥着半截烧了一半的账本,焦黑的边缘还在冒烟,“西仓的火药被人浇了水,东仓的麻绳全部被割断。守夜的老王说,后半夜看见个穿灰布衫的人影。”
苏明月的铜钱“当啷”掉在地上,撞击地板的声音清脆而冰冷。
顾景琛弯腰捡起,指腹碰到她发颤的手腕,温度低的吓人:“是内鬼。”
“陆瑶、陆子轩没那么大本事。”裴小满眯起眼,语气中透着一丝冷笑,“能买通商帮守卫的,只能是咱们盟友里的人。”
张掌柜的脸瞬间煞白,嘴唇哆嗦着:“刘记绸庄的刘老板?他今早还说要捐五十车粮草......”
“查。”苏明月的声音像淬了冰,“现在就查。'
半个时辰后,刘老板被押到密室。
他脚步踉跄,空气中弥漫着汗水和恐惧的味道。
他膝盖发软,额头抵着青砖,声音颤抖:“陆姑娘说只要我毁了物资,就给我五百两银子,保我全家去江南......”
“那你可知,漠北军的铁箱里装的不是皮毛?”苏明月蹲下来,盯着他发抖的眼皮,语气平静却带着压迫感,“是火炮。他们要轰了商帮,连带整个商都的百姓一起埋。”刘老板的脸瞬间灰白,连呼吸都变得沉重。
顾景琛把短刀抵在他喉间,金属的寒意让刘老板咽了口唾沫,“现在,你写封信,说我们的伏兵改在鹰嘴谷北口。”
“这是要将计就计?”林将军挑眉。
苏明月摸出铜钱,在掌心转了两圈——这次铜钱没发烫,反而凉得渗人,像一块冰。
她抬头时眼尾微挑,嘴角一抹冷笑:“这神秘人以为我们乱了阵脚,正好让他以为自己赢了第一步。”
子时三刻的更鼓声响起时,刘老板的信被塞进信鸽腿上的竹筒。
裴小满己经易容成漠北军的火头军,混上了运粮船。她嗅着船上混杂着铁锈与皮毛的气味,心中默念:这一趟,绝不能露馅。
顾景琛带着商帮护卫摸黑出了商帮后门,腰间的短刀在夜色里泛着冷光,寒风吹过,衣袂猎猎作响。
林将军的亲卫早己潜进鹰嘴谷,箭在弦上,刀出鞘,等待着即将到来的杀机。
苏明月站在商帮顶楼,望着远处忽暗忽明的火把,夜风卷起她的衣角,带着夜露的凉意。
她摸出铜钱,对着月光——看铜钱上的纹路突然泛起暗红,像血。
“夫人。”顾景琛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带着夜露的凉,“怕吗?”
“怕。”苏明月转身,撞进他怀里,闻着他身上淡淡的檀木香气,“但更怕输。”
远处突然传来马蹄声,由远及近,像闷雷滚过地面。
苏明月抬头,看见北方的天空被火光染红——是漠北军的信号箭,照亮夜空,也点燃了命运的引线。
她紧紧握着顾景琛的手,铜钱在两人交握的掌心发烫,烫的几乎要烧穿皮肤。
决战,要开始了。